不該迷信漢字/陳致元

  • 2011-11-04
 聽聞鄰人談論屬狗的人不能養一隻狗、或養狗不能養二隻,如果真的發生上述之事,那麼就得「施法」化解,例如多買一個狗形娃娃或以紅紙書寫「狗」字使之再多一條「狗」。他們堅持的觀念就是不能讓「狗」同時存在二隻,其實這種想法是來自於漢字:二隻狗有二個口,組成哭泣的「哭」字,對他們來說不吉利。二隻狗加一個言組成「獄」字,如此恐有「牢獄之災」?他們憑據這樣的觀點認為養狗不能同時養二隻,那麼是不是也會認為女生不能參加三對三籃球比賽?女生不能三人逛街?因為三女構成「姦」字。是不是認為衣服當中不能有口袋?衣中有口構成「哀」字,那麼胸前有口袋的就會「悲哀」,這樣的想法豈不可笑?
 面對這種不能同時養二隻狗的觀念,有捍衛二狗存在權利的辯方跳出來發聲,他們抱持的觀點是:一隻狗就是「旺旺」(汪汪),兩隻狗就是「旺旺旺旺」,一旺再旺、三旺四旺,這有很吉利的意象;也有認為養兩隻狗就是「兩全(犬)其美」,也是具有美好的意旨。對於一件事能用正向的角度來面對、看待,這是應當給予鼓勵的,但若認為養了兩隻狗非「旺」不可,那就又落於另一種「迷信」之中。無論如何,「旺旺旺旺」總比「哭獄」之流要來的正面、向上多了,能夠樂觀的解讀,就不該悲觀的鑽牛角尖。但回過頭來想想,養二隻狗是「本來無一事,何處惹塵埃」的問題,實際上無關樂觀或悲觀,從漢字的造字本源來看,可知「二狗不吉」之說不能成立。
 在中國歷史上第一本字典《說文解字》中收有「哭」、「獄」二字,「哭」的篆文字形上從二口、下從犬,解作「哀聲也」,探其造字本義應為犬隻留有狼族的習性容易群聚嚎叫,這種狗嗚的聲音稱作「哭」,後來才用作在人類身上的「哭泣」意涵。「獄」的篆文字形左右從犬、中從言,解作「确也」,段玉裁注云「〈召南〉傳曰:『獄,埆也。』埆同确,堅剛相持之意」,又於「确」字注云「〈召南〉傳曰:『獄,埆也。』謂堅剛相訟,其引伸之義也。」「獄」字本為二犬相爭、僵持的意思,引伸作為人類互相告官、僵持訴訟,後來再作為囚禁罪犯的地方。以此觀之,「哭」、「獄」二字先民造字是自有本義的,今日所用只是後來引伸出的意義。據此而論,養二隻狗確有「哭」、「獄」的疑慮,但主角是狗,而不在人,所以此「哭」非彼「哭」、此「獄」非彼「獄」,是狗兒們易有群聚嚎叫(哭)、互相爭搶、僵持(獄),而不是人類會哭泣、入獄。另外,人類若因養狗哭泣入獄,可能是偷狗或虐狗被告、被關,那是人自身的問題,與狗和漢字也沒有干係。
 探求「哭」、「獄」本義的同時,讓筆者想到現代老師教授漢字往往也會「說文解字」,例如「宿」字解作「住一百個人的房子就是宿舍」,但考查「宿」字的甲骨字形,其中的「百」不作「百」形,而是畫出草席的樣子(可參線上甲骨文字典:http://www.chi-neseetymology.org),與數字的「百」並無關聯,此字是指人依草席在室內居住;又例「保」字解作「呆人才會為人作保」,探究「保」字甲骨字形是一側面的人背上揹著一個小孩,為成人養育、保護小孩之意。以上「哭」、「獄」、「宿」、「保」等字不去探究本形本義,才會有不合字源的解釋,作為趣談、猜字謎倒也無傷大雅,但不利於字源學習。其中甚至造成「迷信」的想法,這就更不適當了。
 文字的力量在日本江本勝博士的實驗、著作中可以知道,拿「愛」、「感恩」等中文、英文、日文的字卡給冰凍的水「看」,發現水的結晶是呈現規則、美麗的六角形,反之拿「笨蛋」、「討厭」等字卡呈現的是不規則的圖案。在台灣,很多人相信漢字的力量,不過他們是重視在「姓名學」上,用姓名來算筆畫判斷吉凶、用姓名來看屬性,五行中缺什麼就補什麼屬性的漢字。個人的看法是,看到烏雲密布,可以「相信」接下來將會下雨;看到岸邊海浪變大,可以「相信」現在出海容易遭遇危險,因為這是大自然的定律,是老老實實存在的,不是人為、後天造作出來的。反觀漢字,它不是地球創始時就存有的,它也不是大自然的現象,而是後來人類演化、發展由中國的先民所創造的,那既然這不是大自然的現象、萬物天生的定律,我們怎麼能把自己的一生交給這個由人類發明的東西來解釋?更別說還要依據這些經過千年從甲骨文流傳之後,又大大變形失去原貌的楷書(算姓名是用楷書的筆劃)。文字的力量,在於它能傳達善意、傳達愛,不太應該用來變成決定個人未來的二十劃如何、三十劃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