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 葉紅老師 的一封信 無邊無涯的思念與詩緒/應名妃

  • 2006-11-20
老師:
 一直像是在海邊徘徊,期盼著,潮來潮往的浪濤能帶來最美麗的貝殼。
 然而,等待需要試煉,隨手得來的卻是寂寥的流沙,無聲無息的川流而復歸諸天地,流沙是聰慧、具定見的,惟有千千萬萬次的匯聚,才能打造夢裡心上的沙岸,供千千萬萬的心海偎依抒著有愛恨情仇的浪淘人生。
 心影停格在不著邊際的雲影,不在意躍近的濁水濺溼了衣裳,只是靜默,眺望,堅定,徜徉,不在意天荒地老。
 該來的還是來了,來自海心深處的的螺聲縈迴,是天使努嘴發音、恣意的撩撥,牽引我來到無人的海邊,無盡的等待,無情的摧折,無邊的苦海裡流淌著鹹鹹淚水,是一永恆、錐心的印記。
 十二年前,知遇在人文薈萃的耕莘文教院「婦女寫作班」,您曾以一篇「以海為名」的情思創作與學員分享,不復記憶作品的詳貌,直覺是天賦自然,唯老師專屬的靈秀思路,若未經您細說分明,僅一時的心情翻騰,終究無緣透澈作品的意境脈絡。
 自此,夢幻的氛圍裡,總飄逸著您的身影,覺得詩人,就該像您,易感識多,身孅心細,浪漫執著。
 長長的頭髮幾乎纏腰,嫚嫚的身軀,卻有著擎天的氣勢,一股莫名的力量盈盈,氤氳著柔柔慧心,現代都會的古典風華,隱身在記憶的最深處,時光荏苒,愈想捕捉清晰的輪廓,愈發不可得,畢竟十二年的光景,記憶會蒙塵,但,若是往詩緒裡尋,您竟截然地佇立在水一方,清晰卻無法觸及,只能用整個生命去眺望,觀照,哦!原來您不在我的記憶深處,只緣藏身詩韻中。
 偶然的際遇情緣,如縷縷懷古煙燻,裊繞,裊繞……恆久。
 八三年間是青澀而有夢的年代,回首前塵往事,不至如夢,但搖搖欲墜的「寫作」樓閣,從未成形。羡慕他人的文思泉湧及用字功力而自慚形穢,自嘲自己上的是「幼兒寫作班」,儘想從零開始,但,難得寫幾篇完整的文章,似遊街魂魄,只能冥想,不能行動,「寫作」,一直是個未來式,遙遙無期,尋尋覓覓,這一晃就是十年。
 一回,臨下課前五分鐘,您給了張像考卷的稿紙,要我們任意塗鴉,寫一些字,我留了幾句話,這可是我唯一完成的家庭作業,呵!「很多人認真地活著,但,很少人認真地死去,其實他們都是人『存在』當中,兩件比較起眼的事,有時心情像浮貼的掠影,幽幽地去尋找一些別的,別的……。」
 您眉批道:「極佳,用極少的文字竟能表達一個「完全」的意念,可見文字的精鍊度已臻成熟,讓自己進入真正的創作情境中吧!」
 您悠悠地說著:「我覺得這個人,是天生來寫作的。」由於評價與自我認知落差太大,困惑,迷惘,急躁,得失,終究無法成章,索性封筆,帶著您賞心悅耳的美言與一份幽忽的等待,走過謎樣的海域,十年裡停靠了些灣澳,遇見了一些人,經歷了一些事,時而晴空萬里,時又腥風血雨,繼續無言的徘徊與低吟,讓所有的悲喜,充分的與生命相會交融。這一切只是為了讓日後能寫點什麼而鋪陳。直至來到有海的島嶼-馬祖,無意間發現了等待的貝殼,一股莫名的驅動,2005年5月29日馬報「寄情北海坑道」,於是生焉。
 其實,寫作是因著感動,感動來自人的生活。是麼?「所以,只要生活著,就該能寫。」十年裡我只弄懂了這件事。神奇吧!
開始有了「寫」的能力,每每為了能完成一篇文章而雀躍不已。
 我可能是個不自知的「粉絲」,收藏著老師僅一丁點印象的記憶。很想再見您一面,向您請益,促膝訴說寫作的美好與悠揚!
 想著您的容顏,風采,直覺風雨途中有您,自能兀自堅定,去走該走的路。一絲絲的支撐常在隱微處閃爍,若非,則無法抵擋漫漫長夜的煎熬與等待。您可曾知曉?
 可是…………,我卻永遠永遠沒有機會了。
 在網路赫見您已殞沒的消息「2004年6月18日」,我顫抖久久,眼眶裡陰著,沮喪,苦悶,嘆了又嘆,直想問蒼天為何不語!
 十二年前的情景,十二年前的對話,十二年來的相思,竟成絕響。
 不忍探問撒手為何?
 僅是靜觀與祝禱!
 您在天堂,我在人間,只消一抬眼,就能望見,不必再往追憶裡尋,只能流著淚說,這樣也好!彼此的方位朗朗,距離自盡消退,穹蒼間滿是您一抹淺笑,大大的雙眸,亭亭的身影,無垠的髮絲…思念真只能寄語白雲……。
 永別了!
 心上響起徐志摩的歌…
 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 偶而投影在你的波心 ……,短短數十寒暑,人與人碰撞的火花,竟能再短暫的交會,留下永恆而綺麗的呢喃。
 我將一路仰望著您,繼續撿拾美麗的貝殼,編成美麗的花環,獻給心海深處裡永遠的葉紅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