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人一生中用過的原子筆，連接起來能夠走上月球。市面上有上千元的輕奢筆，也有兩元的批發筆，更有免費的贈品筆。以往的既定印象是：所費不貲者必品質優良，太過便宜者必粗劣不堪。現在的想法是：無論什麼筆，只要能物盡其用，便無遺憾。
記得在我和舍弟都還是大學生時，叔公曾自美國帶回一對美麗的限量原子筆，淡青的筆管上鑲著精緻的花紋，放在寶藍鋪墊的筆匣中，美得讓我們都捨不得使用。一年後整理物品時，卻發現這對筆出墨不順，我以為它們「錦繡其外，敗絮其中」，便把它們的去留推給了舍弟。幾天後，見舍弟如魚得水地持筆書寫，一問之下，原來此筆只因沉潛太久，墨水略乾，只消用吹風機的熱風吹拂，不到一分鐘即可正常發揮。幸好它們遇到了懂得的人，不致永遠懷才不遇。
近日，小女為了賺優惠、省運費，網購了上百支銅板價的藍、黑、紅色原子筆，分了幾十支紅色的給任教國中的我，帶到學校去批改作業，原以為是「姑且加減用」，後來發現意外地流暢，不僅自己用得順手，也可隨時借給同事或學生，因價格低廉，即使有借無還，也絲毫無須介懷。只有一支被學生弄丟了筆蓋，放回講桌上的筆筒後，竟漏了一大灘紅墨水，頗費事地清理一番。心中不免疑惑：為何蓋上筆蓋、放置筆筒時，並不會漏水到筆蓋內；而沒有筆蓋、同樣位置，卻會一塌糊塗呢？經過物理系的兒子一番解說，才知原子筆蓋上筆蓋後，筆蓋內的氣體壓力平衡，能避免筆墨溢出；而缺了筆蓋的護蔽，讓筆尖鋒芒畢露，就會失卻平衡，泛濫成災；不僅有蓋的筆如此，按壓式原子筆若按出後未收回，也是一樣悲劇，原來連筆也不能「強出頭」啊！
一支原子筆能否克盡職守直到功成身退，頗看造化。年紀大了，看到一支筆未竟全功，就被莽撞的學生摔斷了筆頭、或踩裂了筆桿，內心總不免嗟嘆一番。而當手中的筆嘔心瀝血地竭盡了最後一滴墨，內心便油然而生某種成就感，彷彿聽見此筆欣慰地說著：「我已不虛此生！」
漫談原子筆／文：陳慧文
- 2025-07-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