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位時空(上)/李寬宏

  • 2024-05-29

 大概是五月,梅雨徘徊,那天窗外下起了雨,我站在宿舍的陽台上,傻傻的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滴,不停的與大地發生細微的碰撞。我便不停的盯著那雨看,望了出神,眼前出現了重影,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兒時的自己。

 我不知道此時的我是被附身了還是怎麼了,就這麼傻站在宿舍的陽台上陷入了回憶。同時伴隨著的,還有一個正在思考的問題:兒時的我與現在的我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雨滴落在地面上泛起了漣漪,徹底暈開了兒時的經歷。因為爸爸所在的工廠倒閉,父母不得不外出務工,所以九歲以前的我和是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的,爺爺奶奶的經濟支出都來自於退休金。

 每每到夏天,下午奶奶都會出去打麻將,我都會纏著爺爺帶我去買棒棒冰。依稀記得那時候我常買的一根棒棒冰十塊錢一根,有沙士、香檳口味,另外,我也老喜歡收集其他冰棒棍的木條,棍尾上還帶有五角星。奶奶不願意讓我吃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可我總會偷偷纏著爺爺帶我去買,直到有一次奶奶在家裡的抽屜發現了我收藏的那些「木條」,於是我和爺爺慘遭一頓痛罵。

 爺爺家老房子的院子是鄰居們連在一起的,讓兒時的自己感覺充滿了人情味。不禁讓我對比起現在的生活,高樓大廈林林總總,一棟樓的人變多了,可認識的人又有幾個呢?這種人情味的話題似乎是老生常談,但是每每想到,只是讓我對於這個時代人們之間的感情聯絡感到遺憾的情緒,也許這便是成長不得不經歷和接受的現實吧。因為下午太陽大,爺爺奶奶從來不讓我出去。家裡有一台老式的VCD,所以奶奶每個週一的上午都會去店裡租很多的動畫碟片來滿足我這一個禮拜的娛樂生活。

 還記得院子很大,客廳又是直接跟院子連接起來的,所以我很喜歡待在老房子的客廳裡面。每當太陽斜照進來時,我都會依偎在沙發上,享受著太陽的光輝,懶懶地蜷縮在那裡。尤其是冬天,真的暖和到極致。也就是那個客廳,承載了我和爺爺許多童年的回憶,我曾經在客廳問過爺爺,我們會永遠這樣相處下去嗎?我可不可以一輩子都和你在一起?依稀記得爺爺當時摸了摸我的頭,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又過了一年,我上二年級了,媽媽覺得應該回來把我教育成人。媽媽一回來之後,我就不再住在那個老房子裡了,我被接回了爸媽的婚房。可一有空我還是會去爺爺奶奶家待著,因為那真的是我童年最舒適的地方,不過,其實對於孩童時期的我來說,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僅僅是因為喜歡,所以才會靠近,我想這才是一個孩子最為可貴的地方吧。再後來,有天放學,我發現爺爺奶奶來到新房子裡了,隨之而來的還有老房子裡那一張具有年代氣息的床。那幾天我總聽到爺爺奶奶跟媽媽在吵架,後來才知道老房子被賣了。想到這裡,莫名其妙的發現鼻頭酸了起來,大抵是一些無形的回憶沙粒進入眼裡。

 好像除了名字沒有改變,一切都變了。曾經的我在哪裡慢慢的遺失?而缺失的另外一半如今身處何方?現在的我又是從何時開始慢慢的出現?這樣的問題使我困惑許久,在往後漫長的歲月當中,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能夠給我內心的這些疑問一個確切的答案。身邊的親人雖然還在,但感覺以前的生活如同上世紀發生的事情。現在我去雜貨店買一根棒棒冰,別說十五塊錢,三十塊錢都不足為奇。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思考過一個問題,等我長大了,會是同一個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嗎?突然就對這樣的自己感到有些無趣,總是思考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不過說實話,現在的生活對比起兒時,真正是讓我有做夢一般的感覺。現在想買多少棒棒冰就買多少棒棒冰,也不用等到每個週一的上午奶奶再去租碟片了,娛樂的選擇性多姿多樣,近幾年來物質生活的提高難以想像,可沒有的,是那份簡單的質樸。現在的生活感覺是,拉近了人們的物理距離,卻大大疏忽了人們相互之間的內心。

 在那段成長的時光裡,我總是很奇怪地把夏天作為參考。我把暑假待在家裡娛樂的那段年份稱為整個童年時期,我可以吃西瓜,看電視,無憂無慮的,過著悠閒自在的小日子,這便是兒時的夏天,也被我自己稱為童年。後來上了高中,暑假被用來補習,上了大學,我卻在暑假忙於各種工作去增加自己的閱歷。或許就是在太陽炙烈的燃燒下,使我的靈魂重新被賦予了意義,也正好在不知不覺中讓我模糊了孩童時期的自己,漸漸的才會有了「我」究竟是不是「我」這樣一個荒唐的疑問?從過去到現在,從孩童到青年,我可以確保孩童時期的自己長大了,但又無法告訴自己:為什麼曾經的自己不見了?無數個日夜攢起來的心事在大事將成的那一夜,卻好像什麼都一夕失蹤一樣。

 陽台外面的雨漸漸的小了,我不知道怎麼樣去和自己解釋我所思考的問題。在不知不覺中,傍晚到來。也許是雨過天晴的浪漫,對面宿舍樓的天空上出現了一道彩虹。下過雨的天空,顯得更加澄澈,雨後的夕陽變得更加的渙散,用那一抹熱烈的橙色渲染了整個天空。好像答案也並不是那麼的重要了。從圖書館看書的室友回來了,他是寢室裡關係和我最好的一個。突然喊了我一聲,這下我徹底被他的聲音拉回現實,走出了回憶。

 他看了一天書身心俱疲,於是和我提出晚上去吃校門口的那家午晚餐店。想來也是好久沒有去那家吃過飯了,我就隨口答應了他。我換了套衣服就和他一起去小吃街。出門的時候六點多鐘,我們倆穿著拖鞋,啪嗒啪嗒的走在校園的路上。也許是夏天的天氣太過炎熱,即使到了飯點,我們倆依然不是很餓。大概走了十分鐘的路程吧,我們就到了小吃街的那家「哈胖宵夜」。(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