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肥講古/陳翠玲

  • 2024-05-06
120歲東引燈塔的光芒。

120歲東引燈塔的光芒。

 2004年燈塔一百週年,阿肥跟夫婿及女兒在通往燈塔路上的擂鼓石下合影。

 2004年燈塔一百週年,阿肥跟夫婿及女兒在通往燈塔路上的擂鼓石下合影。

日出東湧。

日出東湧。

石頭與燈塔。

石頭與燈塔。

 油菊與燈塔。

 油菊與燈塔。

 長萼瞿麥跟燈塔。

 長萼瞿麥跟燈塔。

燈塔房舍下的亞麻花。

燈塔房舍下的亞麻花。

阿肥在16歲的時嫁到燈塔,守燈塔家族的人都叫她阿肥,現在叫她阿肥的人,只剩一個姐妹淘住在花蓮,其他的人都移民天堂了。

阿肥說自己那時候是「百三斤」。65公斤不算太胖,現在的人外號若是叫「阿肥」應該都接近90或100公斤吧,只能說那個時代的人,瘦才是正常。

但現在的阿肥一點都不肥,不到「蜀百斤」,很難想像阿肥年輕時身材的盛況。高齡近90的阿肥對自己的高齡很不能接受,覺得自己太快變老了!「我要是再年輕個10歲就好了,釀老酒、打魚丸、包粽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其實,阿肥能做的事還真不少,每天手洗衣服、擦拭廚具牆面、曬太陽拔草、在半傾圮老屋整理囤積物,像一個過動老人。阿肥的女兒,總是想辦法讓阿肥能身心安頓下來做點手藝活,來剪花吧、來寫字吧、來織毛線吧,對阿肥來說過去艱難處境的日子,做這些活是浪費時間,即使現在老了、閒了,還是不想把時間與力氣花在這些她認為不足掛齒的小事上。

前陣子,阿肥女兒跟阿肥說,想要有一件毛背心,「妳囤那麼多的好毛線來幫我織一件來穿吧。」一件大大的毛衣背心竟在2天1夜便完工,阿肥急到趕夜車趕了出來,不論背心前後片大小比例,背心前片尖領的左右對稱,阿肥不用看圖,數針、收針、添針及版型比例大小全在她腦海裡,阿肥女兒的本意是要阿肥慢慢來,慢慢享受織毛線手作活的樂趣,但阿肥超利索的技巧與動作,反而催促了焦急,完全不想慢慢來。

最近,阿肥女兒每次陪阿肥聊天,總帶著阿肥送的毛線來織,阿肥嫌棄的叨唸女兒,「妳這頂帽子從上禮拜織到這裡,這禮拜還在這裡,都這麼久了才織這樣?」接著,翻開自己身上的衣服說:「妳看這件毛衣背心是三小姐小時候穿的,我撿來穿妳看都破了,還補了一小塊。」阿肥女兒趁機就哄阿肥說,妳也來織一件自己穿吧。

阿肥邊織毛線,邊說起她住在燈塔的日子:「我跟德昌嬸,玉蓮姨、保華嬸學織毛線。」接著又說:「住在燈塔裡跟她們三人感情很好,一起幹活,閒暇在燈塔辦公室旁的空地玩『抱倒』遊戲,阿肥這時說的口沫橫飛、神采飛揚,我可以一人打三人,我把她們一個個『抱倒』在地上。然後,大家又笑又叫的說,阿肥野厲害啊!」

阿肥說,「燈塔人」的女人中,她最小,跟那些姐姐們學做家事、學織毛衣,那時候學起來的工夫,一輩子也忘不了,往事也有如一針一線綿長不絕。

阿肥最近一拿起毛線針一邊「給針」一邊說著住在燈塔的往事,當年在燈塔幫孩子織毛衣,當孩子長大毛衣變小就又拆掉再織大件點,拆掉的毛線從手掌到手肘纏繞成綑,像泡麵般的捲,得要用熱水川燙過才能拉直,掛在竹竿上曬乾後便是新毛線了。

阿肥嫁到燈塔,日子總是忙碌,要洗一大家子人的衣服,有公婆的、小叔小姑的、夫婿兒女的,從燈塔到張將軍廟的水源地洗衣來回奔走,還有做不完的家事,但好像一點也不累,可能是拜身材所賜,阿肥說婆婆就是看上她的身材耐操,而阿肥對於能嫁給住燈塔的夫婿也滿心歡喜,夫婿是濃眉大眼、鼻子高挺、五官立體的男人,阿肥到現在回憶起到天堂的夫婿,仍甜蜜的直說家裡的那個帥孫長得像依公,還有住在東引別墅「燈塔人」的生活在當時可是高人一等呢。阿肥常說在塔裡的生活久了,難免想回南澳的娘家,只要公婆答應便興高采烈地飛奔而去,回程時扛一包米或抱著孩子,能一口氣從燈塔一樓階梯爬到房舍也不喘。

阿肥說,燈塔一樓到房舍有120階的階梯。欸,今年燈塔不是剛好就是120歲,也太巧了吧!燈塔年歲肯定會增長,但階梯數是不會增加。阿肥常說燈塔附近的山坡上長滿了「亞麻花」像「紅丹」一樣的紅,阿肥覺得這花很喜氣,不是大家常說的是孤僻和哀怨的花,點名叫女兒畫「亞麻花」掛在新家大廳。

住在燈塔的日子裡,阿肥跟她的夫婿、兩個孩子及大嬤,擠在燈塔辦公室旁的小房間裡,小房間現在已改建成廁所,而阿肥最引以為傲的大兒子是在燈塔出生的,大兒子小時候的故事阿肥怎麼也說不膩,說大兒子很晚才學會說話,住在燈塔的姐妹淘懷疑是不是「巴啞」,阿肥可是一點兒也不擔心,覺得晚說話才是聰明的小孩,到現在還一直這麼認為。阿肥想讓聰慧的孩子提早入學讀書,這樣就可以搬離燈塔到南澳居住,阿肥的夫婿對著兒子說:「如果你在牆上寫出了你的名字,就讓你去讀書。」阿肥的兒子果不其然寫出了自己的名字,阿肥說的洋洋得意,彷彿這六十年前的往事是昨日才發生的。

阿肥身材豐腴,生小孩子時奶水多,燈塔家族中在那個時期出生的新生兒都喝過阿肥的奶水,當然包括了阿肥婆婆生的小叔小姑,當了好幾個小叔小姑的嫂娘,奶水多到能擠在鋼杯裡給當時是燈塔主任的公公喝。

阿肥有說不完的燈塔故事,陳家三代守塔的故事,一說再說,於是阿肥的女兒就把故事寫了下來,出版了圖文套書,書名叫做《守燈塔的家族-東湧燈塔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