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了，天色還如此明亮，白白的陽光在四周映照著。我有些驚訝，天色竟未開始轉黑。後來，我才意識到已經仲夏了。

　漸漸地，我也想起那些日子，就像是和老朋友敘舊一般。

　於是，場景轉換到國中外的那條田間小路上。一如往常地，剛剛放學，天色也漸漸黯淡，我和朋友正騎著腳踏車在那條有點擁擠的田間小路。一邊開心地談笑著：「今天那堂課的時候某某某好好笑」、「你待會回家後要做什麼事」、「唉！我今天要補習到晚上九點、十點」：：。接著，我們努力踩著踏板騎上有點陡又有點長的坡路，再來準備左轉到對向的大馬路。一會兒，來到了交叉路口，我們揮手道別，彼此分道揚鑣。這是當時的冬天放學日常，和其他季節相比，總是感到特別不一樣，彷彿多出一種一天真的即將在眼前結束的感覺。也許，是因為天色即將轉黑。

　到了高中，也有那麼一位陪我放學的朋友。一到放學，我們便開始匆匆走下山，趕著搭公車。其實，我也一樣特別對冬天有所記憶和眷戀。冬天下午五點的八卦山，總能聽見幾隻麻雀或烏鴉待在沿路的灰色大石頭、土色矮石牆，或樹上枝頭，瑟瑟地啼叫。彷彿，詞句「枯藤老樹昏鴉」一般，只是現實中多出麻雀幫忙合音。高二分組後，我們選的組別不一樣，有時他會先抵達山下的公車站牌，有時則是我，不過多數時候則是他捷足先登，因為他們班的教室距離校門口比較近，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有了這種交通優勢，他總能比我提早五分鐘的路程。

　上車後，我總是坐在靠近窗戶的座位，接著將書包放在座位下方的空間，再拿出手機戴上耳機開始聽歌，朋友則是熟練地玩起手遊；偶爾我們會講些話，譬如：「你晚餐要吃什麼」、「你覺得我晚餐要吃什麼」：：。諸如此類，雖然無聊卻又是如此重要的話題。路途中，車窗外的天色由黯淡慢慢轉為昏暗。總在公車即將進入家鄉時，當我往座位旁邊一看，他早已靜靜靠在我的左肩膀上睡著。我便盡量不移動左肩膀，繼續聽著歌，同時望向窗外剛出爐的濃濃夜色。內心悄然覺得，一天終於結束了。下車時，已是傍晚六點左右，和朋友道別完，我總愛抬頭欣賞黑色的天空，有種莫名的舒暢感，像是一陣涼風沁入心裡一般，接著走去對向馬路的停車場。

　雖然，同樣是冬天的放學，高中時的心情與國中大不相同。由於高中的考試和課業相較於國中繁重，因此，我總是期待著放學。

　如今，升上大學之後，放學不再像國中、高中是下午五點。有時是下午四點，有時是傍晚六點，有時則是烈陽高掛的中午；身邊也不再有那麼一位總是陪伴自己放學的朋友。

　偶爾，當我察覺已經下午五點，我總會以為天色即將轉黑。其實，這不過是一種來自記憶的錯覺。真正轉黑的，是記憶中那片冬天的放學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