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住在雲林鄉村,村裡的野狗不少,家犬也很多,等於說隨時隨地都可看到狗蹤,牠們或成群在村裡蹓躂,或是獨自在覓食,或是被主人栓在家門前看家,因為見多了,所以我對狗完全沒有任何的防備心,也不會想到牠們會對我會有任何威脅,當然更沒想到有一天狗竟然會咬我。
與我家隔著幾間房舍的阿水嬸家,他們家有養一隻狗,叫「小黑」,阿水嬸幾乎是不栓牠的。每次我經過阿水嬸的家時,小黑看到我,多的時候是靜靜看著我,看似十分溫馴乖巧,偶爾會吠個幾聲,我當作這是牠跟我打招呼的方式,何況牠應該認得我,所以我也不以為意。
就在一個夏日的傍晚,媽媽差我到店仔(雜貨店)買一瓶醬油,我將醬油揣在懷裡,再次經過阿水嬸家時,他們家的小黑,忽然往我這個方向衝過來,來者不善,看到牠一衝出來,我著實嚇一跳,趕快拔腿就跑,懷裡的醬油瞬時滾落,我也顧不得是否有玻璃碎片會濺到我,此時就是要趕快跑回家,不能讓小黑追上我。但小小年紀的我,怎可能跑得過抓狂的小黑,小黑牠追上我了,而且毫不客氣用牠那尖銳的牙齒,往我小腿狠狠的咬了一口,雖然阿水嬸聞聲立刻出來喝斥小黑,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我就是被牠咬了。
之後我忍著痛哭哭啼啼跑回家,跟媽媽說我被狗咬了,媽媽放下鍋鏟,看看我的傷勢,阿水嬸也隨後就到,一直跟媽媽說「歹勢!歹勢!」媽媽沒有心思再去跟阿水嬸計較,立刻騎著腳踏車載我到店仔口給「黃仔」(村裡唯一的赤腳醫生)打破傷風的針,也敷了藥。
回到家時,阿水嬸送了好多甘藷和花生過來給我們,也說要幫忙出醫藥費,但媽媽都沒有收,還說是我「憨慢」,好好人也會被狗咬,還跑輸狗。但我真是冤枉,我根本沒想到看似無害的小黑,對我會這麼敵視。而從這次以後,小黑就失去自由了,牠被阿水嬸乖乖的拴在家門前,成了名副其實的「看門狗」,看到我遠遠經過,也只能用無辜的眼神望著我,好像都不知道牠先前咬我的事了。若我懂得狗語,很想跟牠說,牠是「三好加一好」啦。
然而傷口會好,但是心頭的陰影卻一輩子揮之不去。被小黑這麼追咬,他日我對狗的態度就是惹不起,所以要躲得遠遠的。
結婚後有了家庭,也生養了孩子,兒子們屢屢提出要養小狗的要求,也不時拿各種可愛的狗狗圖片給我看,還不惜以他們幾乎不可能達成的任務來做交換,但是我都不為所動,幼年時被狗追咬的那一幕就像心版上的印記,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要養狗,等他們自立門戶自己養去,我是「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草繩」不敢啊!
阿水嬸家的狗/南峽
- 2023-0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