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上班的那些年,菜市場就成了我每天打卡的日常。途經必會從榮星花園正中央的水池路過,水池旁邊會看到一棵長得像花椰菜形的樹。
從市場折返回來,我常常在那棵「花椰菜」下停足回味,回味我老去的童年時光。
那棵樹叫做臘梅樹,在我故鄉又叫酸梅仔樹,兒時,總是姨母輩說孕婦在孕期愛吃沒半熟的梅子,那她懷的必定是兒子,所以叫它為酸梅仔樹。但也有人拿來做成梅子酒,到了春頭上,村裡的嬸婆,姨姐輩們總是不等梅子熟透,一個比一個早去到深山採摘著梅子。然而,姨,姐們總把杏和梅混為一談。
兒時,石岩頭的楓山林,沿著陡峭溝壑攀去,必會有酸梅仔的身影,一到初春時分,有些酸梅仔樹結滿了像綠寶石的果實。
「九香嬸,我聽人說杏和梅是不同的果子,妳幫我看下,這是我一早去摘的是杏還是梅?」淩亂散髮的秋菊姐,氣喘噓噓地把一袋梅子從肩頭撂在,正在喂豬潲的母親面前,眼巴巴地等著幫它驗明正身。
母親彎下腰,頭往蛇皮袋口探去「哇!好客氣的梅子,妳這是梅子,仔細看還是辯別的,杏子的外表一般為純黃,而梅子偏紅色,如果未成熟時也好分,杏子的個頭比梅子小,吃起來梅子很酸,而杏偏甜。」母親信心十足的給了結果。秋菊姐撥了撥帶露水的亂髮得意的揚長而去。
有一次和童年的死黨,翠香,小蓮,跟鄰居嬸子結伴去到石岩頭山腳下拔豬草,到了目的地,茂盛的山林如古牆陰暗,嬸子說:「你們要和我去山中央拔嗎?」我們幾個四目對了下,笑笑說:「好,去山裡頭拔,我猜一定有肥厚的葛藤吧!」
「嬸子,你看那棵酸梅仔樹結好厚呀!」翠香指了指山葡浪中的一棵梅仔樹說。
「在哪?我去摘!」嬸子頓時像發現野蜜一樣開心。
「還沒熟,一定會酸死!」 我摸了摸右臉頰的大牙說。
「我們去摘來嚐嚐吧!」愛吃酸的小蓮三步並兩步的順著翠香指的方向跑去,像隻猴子似的,敏捷地爬上樹摘一大把下來。
「我吃啦!」小蓮說完就塞進嘴裡,一口下去,發出嘎脆嘎脆的響聲,「哇!酸喔,不過,好吃!」隨後立馬吐了出來。我猜她是故意說好吃的。
「多摘點下來,我也想吃!」嬸子不好意思的說。
「接住,先吃一個。」小蓮一手攀在樹上,一手把翠綠的梅子扔向嬸子,嬸子接住梅子往袖子上擦了擦,也往嘴裏一塞,津津有味的咀嚼起來。
「真的那麼好吃嗎?」我和翠香在一旁關心的問道。
「好吃,我就喜歡酸水果,等會摘些回去吃,你倆要不要嚐一個?」他們在旁敲邊打鼓的慫恿我吃梅子,打死我還是不敢吃。最後,嬸子摘了兩大荷包,我們的豬草也沒拔到就從山葡浪中鑽了出來。
回到家,我把梅子樹下的事講給母親聽,母親笑笑的說:「你嬸子,是懷孕了,這又是一個男娃。」我瞪大眼睛望向母親。幾個月後,嬸子還真的又為黎家二度添丁。
翠香和小蓮兩人都不愛讀書,不過長得很漂亮,而且在村裏口碑是出了名的勤勞女孩,翠香國小沒畢業一直在家,門檻都被媒婆踩破,十八歲一滿,嫁給了隔壁村,生下三個兒子,至今未出過大山。
至於小蓮小學也是沒畢業,不過她頭腦很好,是個做生意的料,因為她父親當年不學好被抓去改造,為了生活她媽媽只好帶著她在外地打工,現在在另一城市開了家果醋飲店,據說梅子酒還是店裡的招牌,也生了一雙兒子。
從小就討厭做農務的我,不是上山砍柴砍輸她們,或是下河洗衣洗到最後一個離岸,但她倆還是很樂意把我當閨蜜,我們感情至今依舊很好。小時候,也常被母親叨唸,「妳要向妳的好姐妹們學習,多學做些家務,將來婆婆才疼妳。」
我雖然懶,但我是有夢的,那時我喜歡躲起來閱讀,國中畢業就去沿海打工,但在打工之餘,也常往深圳報刊投搞,不過退的比投的多,但我堅信只要堅持,時機到了應該就被看到,後來,遇到先生,嫁入臺灣,生了兩女一男,目前在臺北殯儀館上班,每天服務著幾百位的往生大仙們。
酸梅仔樹下,童年時光,幻燈如螢幕,憶起童年的玩伴,酸酸甜甜在心頭。
酸梅仔樹/李黎茗
- 2022-1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