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昨）低下頭，戎敏看見金美荷的手機閃爍著來電提醒。

　「接電話吧。」夫妻吵架是世間常態，所以戎敏的建議也沒啥創新。「能吵架就證明感情還是熱的。」

　只有冷淡的感情才可能真正死透。

　「可是……」金美荷笑得很無奈。「一旦接了電話，我就會回到他身邊，不論他說了什麼。」

　「當然。」戎敏點點頭，「你早就對吵架的原因釋懷，不生氣了。」

　「我以為……」金美荷歪著頭，像是不甚理解。「你一直不認同他。」

　「我的確認為他不求上進。」批評別人的至愛需要勇氣，而戎敏一向勇敢得近乎莽撞。「你心中也有數，但你不在乎。」

　「你總是勸我選一條坦途來走，」金美荷的笑容漸漸淡化，眼中流露出悵然若失的孤寂情緒。「現在變卦啦？」

　「我希望你過得好。」戎敏語重心長道：「跟著他，你會活得很辛苦，因為他不思進取，你就得陪他原地踏步，但那是你的人生，你愛他，就像愛著學習遲緩的孩子，不離不棄是你一貫的作風，至於我和其他人怎麼想，並不重要。」

　「即使我再次選擇他，」金美荷深吸一口氣，眼眶逐漸溼潤。「你我仍然是朋友嗎？」

　戎敏鄭重地點個頭，「永遠的。」

　手機的專屬鈴聲再次響起，金美荷這次沒有猶豫，手指顫抖地按下接聽鍵。

　「回來吧……」沙啞男聲從金美荷淚淌如雨的耳際腮邊溢出。「我想你……」

　看著金美荷的身形如朝露般逐漸變得透明，繼而消散，戎敏沒有嘆息，也沒有不捨。

　愛情使人盲目，使人固執，幾乎無人能夠例外，所以戎敏從來只看重友情，謝絕愛情。

　戎敏指著腳下的灰色地板畫了一個圓圈，透過宛如千里鏡的清晰畫面，戎敏看見金美荷在舊都心某家醫院的病床上甦醒過來，而病床邊上，她丈夫憔悴的臉上盡是淚痕，大喜若狂四個字已不足以形容他失而復得的激動心情。

　只須動念指示圓形畫面，戎敏便能將時序倒轉，回顧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從不爭吵的夫妻一旦爆發衝突，理智崩潰的速度往往迅雷不及掩耳，金美荷在盛怒之下奔出家門，不慎被疾駛中的車輛撞上，瀕臨死亡。

　如果不是丈夫日夜不停的呼喚，金美荷可能就此放下人間的一切，安心落戶於下城區－－初級天堂城市，享受不虞匱乏、遠離疾苦、永絕恐懼的自在新生。

　是的，上、中、下三個城區常被世人統稱為「天堂」，而天堂居民眼中的舊都心，即是所謂的「人間」，下城區與舊都心交界處的景象宛若一對鏡子，區別是其中一面鏡子清晰，另一面鏡子混沌。

　人有許多面貌，宇宙也有許多不同的維度－－或者說境界，境界由高處向低處一層一層複製，如果說高境界像水果原汁，低境界就像添了水的稀釋果汁，甜味淡了，養分少了，倘若水質欠佳，還會產生有害雜質。（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