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連日來，陰雨直落不停，我心也一直處於翻騰的局面裡，難以平復，每每不能自己，竟夜不能成眠，或者夜半驚醒，頗為茫然。此種心情，老實說，很難以言語或文字表達。此種心情，有誰能夠了解？有誰能夠了解呵。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自擾。其實，知我或不知我，都不是太重要的。知我，能夠如何？不知我，又會怎樣？我依舊必須艱苦的生存下去，不管背負多大的苦難，只要有著一絲絲生存的希望，我就必須把握，絕不輕言放棄。

幾十年來，我為自己做的事情實在太少太少了，除了文學之外，我的所作所為，幾乎完完全全為著我所關愛的人，或者任人輕率的凌辱，那一切，我都默默地隱藏內心。我不是耶穌基督，我卻不得不具有那樣的胸襟啊！因為，唯有活著，我才有實踐自己的機會，否則，一切都甭提了。

而今呢？我膽戰心驚的跨出自我心靈的第一步，許許多多的紛擾自此衍生。所謂的紛擾都是我自己惹出來的吧！儘管如此，我仍全心全意的投入，期望春天的綠芽能夠冒出地面，使我悲涼的內心能夠增添綠意。

我內心充滿感恩啊！即使演變的令自己深為愧疚與難過，我何幸能夠擁有一份真誠的關愛，何幸能夠擁有一份至誠的牽掛，何幸能夠擁有一份難捨的甜蜜，何幸能夠擁有一份悲涼的夢想，我真的是何幸啊。

不管未來如何，感恩之心是無可改變的。

然而，我何忍搞亂那一江春水，何其不幸的春水，當那一襲秀髮，徐徐散落在我肩上時，輕吻著滿心的激動，一切都已得到肯定。撫摸著臉頰，凝視著眼眸，一切都已醉倒。

呵呵！伊人啊！像我這樣的一個男子，齷齪和醜陋尚不足以形容啊？感覺從何而生呢？終日靜坐時，總是浮現伊的幽怨，總是令自我悲痛莫名。伊呵伊，為何沾惹不幸？

如果伊能夠完完全全駕馭自己，能夠將一切的關愛在結束後深鎖內心，讓所有的相知化為無形，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都可以傳達彼此的相惜啊！如果伊能夠那樣，多好，甜蜜將是永遠的，可是，能夠嗎？

能夠嗎？為何總是不經意的相起伊啊！伊能夠告訴我嗎？陰雨綿綿的日子，淋濕我心，我心濕漉漉，發霉了嗎？孤獨、甜蜜和悲涼依附在那兒生存呢？

夜夜不能成眠，夜夜不能成眠啊！知我者知我者，何其不幸。

於是，最後一盞燈也滅了。

之二

爭戰多日的事情，到了最後終於塵埃落定，我終於拒絕自己的想望，拒絕此際傷感的自己融入那滿堂歡愉的氣氛之中，拒絕讓你感受尷尬，儘管，我曾衝動的想去看看別後的你，看看滿臉洋溢喜悅的你，看看成為小婦人的你，看看一切的煙消雲散。但是，我還是壓抑了自己，滴酒不沾的自己，在那種場合裏，能不酩酊而歸嗎？酩酊之後呢？只不過換來更深更深的自責和痛楚罷了。雖然，我寧願見你一面，背負見你一面後帶來的一切，但是，我卻不得不想到你，見到如此落寞的我的感受。

你絕對難以想像，我渴望見你一面，聽你聲音的心情。那種心情的翻騰，彷彿整個人即將撕裂，我好疲憊，好難過，卻又只能隱藏在心中，無法傾吐。是的！十數年來，我早已習慣這樣的日子，我早已麻痺，雖然，短短一個月當中，我曾獲得部分的抒解，曾擁有短暫的春天，但是，不屬於我的終究會成為過去，我仍舊只能孤獨地擁抱自己的喜怒哀樂，在內心深處獨自品嚐、咀嚼。

然而，一切的美好是永遠不會消失的，將長留在我心底，直到我走過人生盡頭。一如那個大我三歲的女孩，自一九八五年開始，她引領我走向成長的大道，使我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孩，蛻變為具有思想的青年，讓我稍微了解何謂「愛」，更讓我執著於心靈的契合，執著於相知相惜的愛。一九九一年，那個女孩消失在我的眼界之內，而後的歲月，那個女孩一直在我內心陪伴，我也逐漸體認，那份感恩，絕對不是狹隘的愛，我的內心自此展開孤獨之旅，開始漂泊。一九九八年，我著手書寫———「一九九八，再見百合」，便是判定自己一生將選擇孤獨了，或許，孤獨是最適合我的生活方式。你能了解我描述的這一切，也應該了解一切的罪業不是我故意惹起的，我始終希望，屬於你的美好永遠屬於你，你那小小的心靈世界也只能供奉春天，你不是浪漫之人啊！但是，我卻多麼的糟糕，將局面搞得這般凌亂。

還好，我只是你生命中的小泡沫、小水滴而已，在昨夜過後，都已消失，你必定能夠擁有平淡卻甜蜜的日子。我深信，屬於你的永遠只有美好。你應該能夠完成屬於你的幸福，而將那些和幸福無關的一切，包括你甚難悟徹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謬論和憐憫的情感，完完全全的割除，那時，不管我將會如何，我的日子充滿何種色彩，我是否仍在緬懷愛戀的道路，那些都不太重要了，你只屬於你自己美好的世界。

此刻，我仍難平復自己翻騰的心情，我告訴自己，不能再衝動的跑到排水溝旁觀望，絕對不能。一切的開始，都已經結束，徹徹底底的結束了。

即使仍有愛戀，就深鎖心中吧！讓心中綻放一朵孤戀的春天之花吧！

一九九八，再見百合，我選擇了孤獨。

之三

那是一個難忘的夜晚，或許你已忘記，你已逐漸淡忘，我卻深深的銘刻心底，永難忘懷。那一個夜晚之後，形式上我們就必須分離了，我心充滿傷感和害怕，彷彿心靈的波動在瞬間完全消失，心靈不見了；望著漆黑的穹蒼，沒有半顆耀眼星子，我心底的那顆星子呢？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著什麼？世界似乎都變得不存在了。

你幽怨的看著我，注視我，握緊我的手，緩緩地將那一襲秀髮飄落在我肩上，不說半語。剎那間，我彷彿忽然尋回自己的愛戀了，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就讓心靈交流著。你可知道，我幾乎落淚，為了這份悲哀的愛戀，為了你犧牲自己的平靜，將你的愛你的情分享給我，我好感動，好激動，多希望時間在那一刻停留，世界在這一刻毀滅啊！你是否能夠瞭解我的滿足啊。

我們都不是放縱情放縱愛的人———

除了愛能夠讓我們緊緊擁抱著。

除了愛能夠讓你投入我的懷裡。

除了愛能夠讓你憐惜的注視我。

除了愛能夠令你矛盾的落淚。

除了愛能夠讓你握緊我的手。

除了愛能夠讓你忍受疲憊的奔波。

除了愛呵！

我都能夠深刻的瞭解，都深藏我心深處，而在子夜靜坐時，獨自細細咀嚼這份愛，這份令自己不由自主的愛啊！我不再年輕，不再激情，但是，自己的行為和心境，為何會這般劇烈呢？你應該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份愛，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假啊！唯有你才能平復我翻騰的心靈啊！你瞭解。

而今呢？愛仍是愛嗎？

愛是否在寒風中顫慄？

愛是否如煙如霧？

愛是否在現實裡褪色？

愛是否哭泣？

你能否告訴我，告訴我真實？不管真實如何，形式上的一切仍舊維持不變，你應該可以相信，我們都是負責任之人，不能背棄原有的選擇，也難以背棄啊！可是，我仍執著自己的愛戀啊！那是十數年來，十數年來自己唯一的愛戀啊！我怎能不癡狂，怎能呵。

你還年輕！恐怕無法體會深沉的害怕。我卻在別離後的每一個夜晚，細膩地思考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語，讓許許多多的甜蜜溫暖我心頭的悲涼，讓你更加深刻的烙印內心。我只能說我極為瞭解你的內心，瞭解自己的無奈。

瞭解許多真實，瞭解短暫。

今夜，幾個人到啤酒屋，暢談情愛，滴酒不沾的我也即將酩酊，有人哭了，嚎啕大哭啊！我也好想哭，為自己的愛戀而哭，可是，我只能讓人莫名其妙的猛喝酒，有誰瞭解，脆弱的不只是他們，有誰知道，我心如針刺，隱隱作痛啊。

除了愛，而今呢？愛仍是愛嗎？

唯有無盡的祝福是永遠永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