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與充盈/李寬宏

  • 2022-11-17

 隱隱約約地,我好像又看見了她的臉。

 三個月前,我租下了這間歐式極簡風公寓,窗戶簾子上最後一點蕾絲邊波紋也被我撕裂,繼而貼上順眼的純黑絲帶。格格不入,又意外地貼合,就像她那天來見我,腰間的束裙蝴蝶結一樣,黑得很純。

 這或許是我跟她見面的最後契機,我必須把握住,因為她告訴我,她嚮往那樣與眾不同的人。

 「這世界本就是一眼望盡的荒蕪,除了你心底裡的顏色,那是可以相信的。」說實話,我好像懂她,又好像不懂,我只知道,倘若她鍾情黑色,那我心底裡的顏色,必定是跟隨她的,而這份心意,她甚至不讓我細說。

 因為來不及了。

 我不知道抽菸原來可以帶給人這麼多幻覺,迷迷蒙蒙的,好像是她又在對我笑,這是我寫觀察日記的第三個月,這扇有著被黑色絲帶窗簾裹住的窗戶,已經承載不住我脆弱的哀思,跟隨她吧,我這樣想。

 窗外有刺耳的警笛聲,我知道是衝我而來的,擁堵的人群繞過我,嘴裡念念有詞。

 「經確認,窗戶上的黑色絲帶係失聯者Z女士的物品。」

 Z女士,怎麼人人都知道我給你的文學綽號,怎麼世上所有人都在剝奪你之於我的,獨一無二的所有權。

 我透過絲帶,去追憶你的臉,想起你曾經翩翩起舞的美麗模樣,最後一支舞,榮幸我是最後一名觀眾。

 我愛這獨一無二的滋味,這是我寫下的最後一封告白信,也是我對這世界的最後祈求。

 我將為我的愛意服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