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昨)我號啕大哭著說:「長頭髮綁起來不就好了,也是很可愛啊!為什麼要因為教學觀摩,就要把我留了三、四年的頭髮剪短呢?我—不—要!」這時媽媽鐵青的臉說:「老師最大,她來說的,我們就要快點去做。」他不理會我的反抗,拉著我直直走向剃頭店,我哭哭啼啼地坐上了高腳椅子,剃頭婆說:「唉呦,這麼長的頭髮要剪掉,真是可惜呀!」我聽到剃頭婆ㄚ的話,眼淚簌簌的流著,哭得鼻涕與眼淚黏和在一起,但鐵石心腸的媽媽下令說:「剪,耳朵下面一公分!」天哪!大人的權威讓我的頭髮不得苟活了,就這樣,這長相廝守的頭髮與我道別了。幸好剃頭婆仔仔細細的將我剪下的頭髮,整整齊齊的綁成一把,將它交給我留念,我捧著心愛的頭髮, 三十公分!三十公分!是我留了多年未剪的頭髮,我邊哭邊跺著腳忸著回家,但是媽媽已經達成目的早已不理會我,獨自快速走回家了,完全不理會早已哭腫雙眼的我啊!回家之後,我為頭髮舉行了一個簡單又隆重的告別儀式,將它安安穩穩地送入那個我所珍藏寶物的月餅盒子裡,再收進紅棉床的木櫃子中,我才在紅眠床裡睡著了。
隔天到學校,同學個個張大眼睛爭先恐後地問:「你的頭髮呢?妳怎麼也剪短了?」被他們一問,我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下來了。老師一進教室,刻意提高嗓門誇說:「喔,剪成俐落的短髮之後看起來更聰明、更漂亮了,來,到台上來帶領示範動作吧!」心裡雖然還是有些彆扭但仍得順從的唱著、跳著,老師說:「記得笑容,要把嘴巴張大開心的笑著、唱著!」當下,我的心裡還是繫掛著三十公分的它,不過,終究還是勉強的笑了,事已如此,只能繼續當個乖乖牌學生吧!我心裡暗想:「如果有一天我當上老師,一定會鼓勵小女生愛護自己的長髮,還要幫他們編綁著漂亮的辮子!」
小時那場督學視導的教學觀摩大戲,犧牲三十公分長的頭髮以對,這三十公分的思念,盪呀盪的綿延了數十年,雖然少女時代又再度留起長髮,但小時候那把藏在紅眠床櫃裡的頭髮,至今仍叫我心疼他的寂寞。再度回首,我仍記得那場唱遊教學,我們穿著白上衣、藍裙、藍短褲,齊一的短髮,蹦蹦跳跳張大嘴唱著兒歌,娛悅了在場的老師和長官,也為老師贏得了掌聲和獎勵,讓天真的我們獲得無窮盡的讚美,但殘留著淡淡的悲傷,我那無邪且無辜的黃毛髮絲,那三十公分的思念,葬身在今日看來十分迂腐的教學觀摩課,童年留下無限的遺憾,即使,今日我可以自主的擁有一頭長髮,但對那三十公分的黃毛一直牽牽絆絆思思念念著,往事如煙隨風飄吧,如斯的情懷,且為文以悼之!(完)
30公分的思念/陳美玲
- 2022-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