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突襲，你我相隔一條海的距離，問我冷嗎？我說和你那一樣的。你說你心更冷，走不出失戀的泥沼且還陷得很深很深，這一次我們聊了兩個多小時。
暮色裡，微光圈養著我刺痛的內心。曾經的兩個人在框內甜蜜，在雨中相依，在風中相守，彷彿永恆的愛情永遠不會被時間拆散。他們是一對戀人，在某個速凍的空間裡，學一百個吹陶笛的街頭藝人的唇形吹笛，你的聲音是四歲的中音C調陶笛，安慰著我已沙啞高音F調的二十四塤。爬上黃昏的河堤我望著湍流訴痛，你手中握著一枝不知從哪裡來的雞蛋花遠遠地向我衝來，我還來不及擦掉失戀的淚水，你已用紫色的雞蛋花串在我臉頰拂了拂，用口齒不清的術語說「小夫（姑）不哭，香巴（花）送給妳。」
我彷彿又看到，你我在毛坯屋裡的場景。童年，母親的軍令總是如山頓。盆火，你，我行成生活紐帶，在寒風中顯得有些尷尬，你被棉絮裹成一隻肉團塞緊在搖藍裡，我拉高嗓門學起你奶奶唱的搖籃曲，邊搖邊唱，邊唱邊怒，只想你趕快入睡。沒想到你的睏意，好像被我唱不見了，還用豆大的眼珠盯著我發出牙牙細語。看到你賣萌又奸詐的表演惹得我渾身發燥，我手中的力道也跟著浮躁把搖籃搖得像猛浪一樣，搖籃翻了，你在地下，它在上面，你終於哭了。我看到那「翻船」的情形還傻傻地坐在盆火邊。還好，此時妳媽從娘家挑豬草回來，她隔著門檻看到這慘不忍睹的一幕，慌忙地丟掉肩上的扁擔衝了進來，把你從翻籃的被窩筒裡抽出。至今，我還記得，你那堅挺的小鼻頭上沾滿了黃色的泥巴灰，眼白直個翻，而我又挨了你奶奶好幾抽，這幾抽，也教會了讓我如何當好一個負責任的人。其實他們都忘了，我和你雖不同輩，但我也只是個大你十多來歲，需要被人照顧的孩子。
走過的時光， 就像一本書，每一路途 都寫著感悟，來不及回顧和細細閱讀，下一章就催促我上路，而你，就註定了是我生命中沿途的風景，也是我生命中的一塊軟肋。有的種在母親的鞭子上，有的撒在黃昏的河川上，像一百個吹陶迪的街頭藝人，在我的生命裡洄游，穿梭。
時光搖籃／李黎茗
- 2022-04-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