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節聚會上聽表弟又提起單位調轉，忍不住試探，能否設法調回本市。就如多數人般，他自大學起北漂求學，畢業後特考順遂，繼續待北部任職，原是好事，卻也意味遊子一去不復返。
起初資歷淺不好輕言調遷，寒來暑往，幾年間遷過部門、調過縣市，眼見歸家曙光，不禁多言關切。豈料他不接話茬，反倒故作姿態，擺出誨人不倦架式，循循善誘：如今工作地與家，表面上相隔數縣市，長路漫漫，但貴在單位緊鄰車站，休假返鄉便利，車程不過兩鐘頭罷了！倘若調回，看似離家近了，其實不然，本市機關和老家各居東西一角，遙遙相對，路程頗周折。恐怕大費周章調回，反倒陷入通勤外宿的兩難！
歸家之事無疾而終，卻從中有感「距離」的微妙。差距不遠的兩地，可以因高山、大江阻隔，拉遠距離的感覺；相去甚遠的兩地，可以因機場車站等交通條件，產生時空收斂，縮短距離的感覺。
對此在一位澳門朋友身上，甚有感觸。首次見面，他曾言高中畢業，選擇赴大陸升學。因是初識，並未多言，只默默感慨，年紀輕輕遠走他鄉，此去性質雖非出國留學，但孤身離開熟悉的粵語區，調適陌生環境的文化，且按他年齡乃出生回歸之前，內心去國離鄉的落寞恐怕匪淺。復又輾轉來台修讀研究所至今，當真少小離家，不知何時回！然，自個兒臆想的蕭索圖，在一次熟絡後的閒聊，灰飛煙滅。只因醒悟到他所言的大學，其實近在廣東而已，昔年從學校返家，只消兩鐘頭客運，相當於台灣南部到中部的概念。
是呀！中國即使幅員廣闊，與澳門接壤之處，可謂左右相鄰近在咫尺。根據朋友回憶，身邊不少同學看中廣東地利之便，跨域就讀又能豐富學歷，紛紛前往，自己也算順應潮流結伴而行。爾後來台，因就讀南部學校，鄰近小港機場，歸途雖需橫跨海峽，耗時卻與大學返鄉相差無幾。某種意義上，他或許比班上花東同學更近故鄉。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全球疫情的爆發，打亂預想中距離。關境出入變得異常繁瑣，「回家」背後意味龐大時間與金錢的耗費，過去得輕鬆飛越的海峽，變成難以橫渡的鴻溝。路途依舊是同樣的路途，距離卻被無限放大，醞釀出意恐遲遲歸的鄉愁。
路之遙／朱御
- 2022-03-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