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片風帆似的雲從天海裡飄遊過來,重山影子的墨綠與靛藍,是最足以襯托出大農大富平原森林的恬靜的。瞧,天邊一隻白鷺鷥在微風中飛過原野,飛過世俗羈絆……宛如吟詩的小天使。恍惚中,那隻鐫刻在園區入口寫著中英文地標上的獨角仙,被不知哪裡來的風輕輕地吹飛起來了……而我也不禁步入宛若童話故事裡的畫面中。
起初,我看到在花海和光蠟樹的盡頭是天際的銀河,一條無障礙木棧道的延伸處也閃亮。那是漫山遍野的螢火蟲在田頭地角,不斷閃爍綠色的光飛舞著;彷若宮崎駿「龍貓」動畫中的森林隧道,也在柔和而靜寂的夜色中上演著。
我看到與螢火蟲、銀河,一起掠過的,是每年春夏之夜,旅人對此地的深沉懷念,不只是由於螢火蟲而來,也不只是由於慕名而來,而是真摯地感受到心靈上的自由;是比物慾的獲取更難得且持續不斷地夾帶著令人愉悅的驚喜。
但我這次選擇正值楓紅季節前來,就是想再探一探它如實的形象。這可是全臺灣第一座平地森林,面積相當於四十八座大安森林公園;上千公頃的園區,有廣闊的稻田,也種植樹豆、小米、紅藜等農作物。此外,這裡也是賞螢聖地、裝置藝術創作與環頸雉家族的活動空間。
在整潔的服務中心內,「我要點一杯冰涼的柚香蜜茶。」我說。只見那服務員熟練地沖泡後,我挺爽快,一飲而盡。「哇,太好喝了,再來一杯冬瓜檸檬。」這回我端著飲料,慢慢踱步到一座生態池前,看看群山以及造物給予大自然的美貌。風兒悄悄地倚著我的肩頭,我聽見它在介紹著,說是這座池塘是園區的蓄洪設施,名為「日地月池」,卻有「草地為日,水池如月」之意。
當我在天的微光中,看到一大群蜻蜓經過,從水池的上方偏到綠蔭旁去了。我清晰地記下每一處木徑的足跡,跟著風的腳步,亦步亦趨,走遍了園區的建置,也想像,真有螢火蟲朦朧地照耀著林蔭小徑。如今我確信,在這一帶氣息芳香的林木之中,自然而然就有一種放鬆的心情。
忽然,我的思緒跟著時光之機回溯到百年前的時代裡,畫面也全然融入了層層山巒配合昔日山腳下綿延的甘蔗和一望無際的農田面龐。原來,當年的日本監水港製糖株式會社,曾在此地區成立大農及大富兩座農場,光復後,政府與臺糖合作,開啟農場平地造林,直到十年前才成立這座園區。這一帶的森林、每一個公共藝術、雕塑以及有機農作物,全都致力於展現出生態教育與社區共融的目標。
當我轉身正要回到停車場,水塘閃爍著銀灰色的光。我一邊與森林道別,一邊關愛地回眸一顧。四周的一切俱已靜寂……而歸巢的鳥聲鳴遍四方。
光復鄉拾穗/林明理
- 2021-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