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不在家/一定是在咖啡館/不在咖啡館/那我就是在去咖啡館的路上」--這是茨威格的話。
不知不覺中咖啡介入到人與人的接觸中間,這種接觸不是隱蔽的,而是公開的,在那個被布置過的瀰漫著後現代化感的房屋裡面。他們衣冠楚楚,面無明顯的表情,他們的頭髮用了髮膠,頭髮與頭髮之間裸露出發青的頭皮,他們似乎在那個光亮處,已經坐了很久:::置身於這樣的環境中,我總會不禁想到英國小說中的那種描寫,霧濛濛的大街上,電線杆子下面有一個人牽著條純種的德國狗。
咖啡館或PUB,就這樣出現在都市的深處,儘管它們在光天化日之下顯得有幾分委瑣和隱晦,但它們在夜色中,卻像拱出地面的麥子一樣鮮和再明白顯不過。它們向你閃動著睡眼惺忪的光澤,似乎在暗示著它是你的靈魂所需要的一個去處。咖啡館是一個公共場所,照書上說,公共的精神領域的出現,可以追溯到古希臘雅典的市民民辯論會場,那是一個真正暢所欲言的地方。當下我們時常相約在咖啡館中,隨便聊聊,就有別於在書房中,公園裡,或馬路上的那種單調的情形。
有時我們往往會去嚮往一種感覺,一種情調,一種氣氛,似乎咖啡館裡天生就有具備這一切,其實,感覺與情調都是用言語說不太清楚的東西,它是人們用心情評價出來的,那麼一切就只好憑著感覺去感覺了。昏暗的光線中,那深色的木桌木椅,桌子上咖啡杯中那一支細柄的不鏽鋼杓,那一小壺淡奶,小瓷筒裡的幾小包砂糖等等。你坐在那,緩緩地伸出手,隨意,往那半杯的咖啡中倒一點淡奶,然後撕開一包糖,於是,你便聽見了砂糖翩然撒落的聲音。這種氛圍,會驟然將我帶到一個很遙遠的世界裡,彷彿只有在那誰也不看誰,誰也不妨礙誰。音樂一直不斷地響著,你覺得親進又近步,牠們像是另一個你在叫囂,在痛哭。而現實中的他,分明正在慢條斯理地攪動著杯裏的咖啡,咖啡的熱氣或許已飄進了你的眼睛。這樣短的時間內,表面的他和你內心的許多雜言感受,非常和諧地合併一處。這其中有一種東西,是怎樣的一種東西呢?牠們阻隔了你與原有的記憶的交往,它甚至切斷了一種記憶,使你跌入了另一種記憶之中—混淆不清,放鬆,恍若隔世,四處飄移著影子—身影,咖啡杯,或許還有冰塊的影子,牠們重疊著,扭動著,甚至整座咖啡屋都可以被感覺成一個膨脹的影子,看來,影子有時是一個很友好的夥伴。
這的確是一個公共場所,一種半透明的,又低語不止的地方,你找到了什麼?有許多陌生的別人像你一樣,時間似乎消失了,只剩下了這個極具森林感的屋子。然而,有許多的畫家或作家,可以說他們無一例外地都歷經過咖啡館的寂靜與喧囂。他們甚至在無數次的成功作品上略描幾筆曾在咖啡館裏心情。
這是個很奇怪的現象,一個飄盪著細碎的燈光或是響聲的環境裏,讓你卻感到了有別於獨自在家的另一種安靜的感覺,我有些感謝咖啡了,是它的顏色,它的苦澀,還是那能壓得住你情緒的比較黏稠的濃度?咖啡能夠讓你願意停留在這裏,不是嗎?相約加進了咖啡的消費,談話在消費中進行,也在一種遠離政治氣氛的特別的自由之中。
每一個時代誕生著屬於它的生命們,同時也誕生這些生命自己的環境。那麼他們的精神的追求,或是內心苦悶的展現,是否都變得即興、快感而曖昧了呢?彷彿所有個體都被全球化的進程所異化,尤其是年輕人不再需要事先有任何歷史的經驗似的,他們是幸運的嗎?
都市上空,有幾縷咖啡的香氣縈繞著,我想那也是一種呼喚,身心無處可去的危機,總會捲土重來的,朝咖啡館走去吧!
往咖啡館去吧/練云婷
- 2005-05-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