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的氣味/國玉

  • 2011-12-14
幾片葉子,枯黃了!乾了!脆了!一折就斷,一揉就碎,一抓就有一把,根本不值錢,卻隨著我們千里迢迢,從馬來西亞的檳城回到家中,只為了……一種味道。那是我們在馬來西亞的最後一天,導遊小謝第一天把我們從吉打州瓦拉吉打碼頭送上船到蘭卡威,第四天又從接著我們趕行程,基於職業道德,他不肯輕易放棄每一個為我們排好的景點。九點鐘,我們來到熱帶雨林--整座公園占地三十公頃,從一八八五年創立至今,時間超過一百年,而一進門的那棵樹,就是一八八五年植下的,跟公園同齡。
園區內每一棵樹,誇張一點的話,幾乎都可用「高與天齊」來形容,我心中惦記著要多照一些照片,帶回台灣給我喜愛盆栽、樹木的大哥看,而每棵被我相中的大樹,都得站在八十到一百公尺外,才能將整棵樹擠進鏡頭裡。那是一種時間的產物啊!從一顆種籽,發芽、生長,迎風、飲露,樹身一天天抽長;從日出、日中到日落,影子被拉長、擠壓,再拉長,要經過多少這般的輪迴,才能長成這種高度啊!
走到開放園區的大約四分之三處,我們在錦簇繁花前一一拍完照,正要往前走時,小謝忽往駁砍斜坡上走,彎下腰在地上滿地黃葉中邊找邊說:「我撿一種樹葉給你們聞聞看。」這麼多落葉喬木,這麼多落葉,都等到枯了黃了才落下,他在找什麼葉子呢?
手上抓了一把枯葉,小謝每個人分給幾片,說:「來!聞聞看,是不是有沙士的味道?」我們一聞,沒有啊!小謝說不是這樣,「要把它揉碎了才有味道。」每個人一聽,紛紛握拳揉碎掌心裡的樹葉,再湊到鼻端一聞,果然,那葉子被揉碎之後,便散發出一股特殊的香味,小謝說像沙士,我卻覺得比較像香料「八角」的味道。有人就好奇地問小謝,沙士真是這種樹葉做的嗎?小謝說不是,只是聞起來像沙士而已。
一群人就繼續往前走了!我卻放慢腳步,往駁坎上彎下腰來,撿了幾片露水未乾的葉子放到口袋裡。這幾片葉子就這麼隨我離開熱帶雨林,上了飛機,離開馬來西亞,回到台灣了!如今靜靜躺在我的書桌上,想到了,就捏碎一葉來湊近鼻子來聞聞。
幾片葉子,不值錢,不知名,之所以千里迢迢漂洋過海,大費周章把它帶回來,只因為……一種味道。有人說,人類的鼻子可以分辨二千種味道,有的報告更誇張--四千種。
到了大馬,我不禁就想起那令人又愛又恨的果之之王--榴槤的味道,小謝說馬來西亞的榴槤跟我們一般吃的不同,我們一般在台灣吃的榴槤叫「金枕頭」,是泰國榴槤,果肉多、籽小,但是比較不甜,馬來西亞的榴槤個頭較小,籽較大,肉較少,但是比較香、比較甜,就小謝自己的說法,全世界最好吃的榴槤還沒吃到,如果把馬來西亞和泰國榴槤的優點綜合起來,那就是了!
確實,榴槤的味道令人難忘,全家就我一個人敢吃,只是不常吃,到馬來西亞,總以為可以一飽口福了!可惜,剛開口要買來嚐嚐,就遭到一致反對,只能望著保鮮膜裡黃得發亮的榴槤果肉垂涎不已。
山竺、紅毛丹、酸果,甚至龍眼、芭蕉、西瓜、木瓜,這些在馬來西亞吃過的果類全沒留下香味的記憶;連熱帶雨林中,屬於馬來西亞特有的砲彈樹,那開了一樹的大朵花,花蕊上爬滿了採食花蜜的蜜蜂螞蟻和其他蟲子,都沒在我腦海留下氣味的印象。
再說,這些果呀!花啊!只能在當地現嚐,在現場觀賞,別想帶回台灣,即使有心,也沒辦法讓這些味道隨我漂洋過海。唯獨這種說像沙士,其實像八角的葉子,因為無用,因為不起眼,所以不被注意、不被限制,這樣的一種氣味,就在我對氣味可以分別的二千種或四千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有幸,就跟我回到台灣。
我在這可能一生中僅有的一次大馬之行中,飛越千里,繞行將近一小時,才撿到這些飄零露濕的落葉,這些落葉為了一圓與我的宿因宿緣,早早離枝墜落,獨遺大地忍受露水沾濡,都是一種幸運吧!但是,是葉子有幸跟我回台灣呢?還是我有幸可以回台灣還能嗅道葉子的氣味?總之,這就是一份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