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小鎮／林念慈

  • 2018-12-06
　搬到風城以後最難適應的，是一陣一陣的九降風，總讓人難以捉摸，跟情緒一樣來去自如。有時竟如搶灘，放晴便把花拿到陽臺上晒太陽，一颳風，又趕緊搶救雷恩大兵，慌亂地關窗救美，我果然也是風一般的女子啊！
　竹風陣陣，人人臉上都被吹出紋理分明的沙丘，乾癟的嘴唇勾著微笑，以唱歌似的客家音韻相互問好，我稱之為「小鎮模式」，在上交流道前一律通行；進入台北轉運站以後自動歸位，人人急促如風、陰鬱如雨，不笑不點頭，偶而翻翻白眼，恍神……別擔心，城市系統會自動導航。和許多人不同，北城不是我的離散處，而是故鄉，固然清冷，但那河、那雨不停國，那矗立的一百零一個心事，以及閃爍如淚的霓虹，總是叫人念想；無論如何是自己的根，再說，所有的關係與牽掛都還在當地駐點，叫我不想他也難。
　此處有家，遠方有鄉，我開始用兩地的眼光看待自己，忽然覺得沒什麼不可以。小鎮上漸漸有了認識的人，淡淡的，卻容易建立的關係，也有散步的路線跟習慣的早餐店，我的記憶，似乎又胼手胝足地創立起來；行走田陌間，每每抬頭，總能看見流雲，因為有風，才推著、趕著，像一個流浪的牧羊人，圈著他的白羊。
　風起的時刻，不免還是會悵然回首，但想想又何必回頭？往事如煙，只有未來不是夢；此處只在乎土地、四季與腳下的足跡，而不遠處有科技中心馬不停蹄，以光速奔去，就這樣一鎮兩治，各自安好，也是一種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