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炎疫情席捲全球，每天讀著新聞上節節高升的死亡率，不由讓人心頭沉甸甸的，彷彿被大石頭壓住，呼吸不太順暢。
在國中擔任導師的我，總是耳提面命叮嚀著學生：「戴好口罩」、「飯前要洗手」、「打菜不要交談」……學生被口罩悶得開始冒痘子，叫苦連天；我得戴口罩上課，常常有喘不過氣之感，得用手輕拍胸部，提醒自己要努力。下班後更刻意維持著慢跑和肌力訓練。我千萬不能染病，為了學生，為了家人。
疫情彷彿有些舒緩的四月初，是期盼已久的清明連假，回到久違的台中老家，雖不能到處趴趴走，還是帶爸媽爬山，至少不會人擠人，其他時間都乖乖待在家，與老狗與netflix相伴。連假的最後一天，難得回台中的我，著實想念夜市的菱角酥、肉圓、排骨酥麵，在上火車前，興沖沖吆喝著爸媽一起去嘗嘗久違的美味。
向來飲食健康清淡的爸媽，也不忍掃我的興，三人戴好口罩，進了夜市，開始一攤攤大快朵頤。童年回憶裡，是最小的姑姑帶我們來的，她疼愛晚輩，只要我們回台中老家，會帶我們來夜市一飽口福，這些美食的滋味總和她的親切笑靨交織在記憶裡。
夜市人潮洶湧，但人人該戴的口罩還是一個也沒少。阿！肉圓怎麼比記憶中還Q彈，最後熱湯沖碗的餘韻，真是恰到好處；排骨酥麵應該有漲價，但那紮實軟嫩的肉塊，濃郁甘甜的湯頭，三人分食一碗，還是飽到不要不要；最後來一袋剛起鍋的脆酥酥菱角酥結尾，一咬下去就是完整的芋頭。這夜市怎麼吃怎麼經典，完全不讓我失望啊！
就這樣，頂著鼓脹的肚子，心滿意足上了回臺北的火車，面對禮拜一。
或許是路途奔波，或許是火車上冷氣太強，禮拜一開始，向來身強體壯的我，居然開始流鼻水。接連用了幾張衛生紙，我的心也彷彿沉入冰冷深海，連心也在發抖。故作鎮定上網查了肺炎的症狀：流鼻水、咳嗽、發燒、頭痛，也有無症狀的感染者。怎麼是好？打電話回台中問爸媽，兩位老人家好得很，什麼事也沒，略略鬆一口氣。
我該打通報電話嗎？會不會太大驚小怪？在夜市除了吃東西，我都有全程戴口罩，還是我亂摸什麼沒洗手就揉眼睛？在火車上碰了什麼？如果不通報，萬一我真中標，爸媽和學生會不會被我傳染？整晚左思右想，幾乎是睜著眼到天亮。
隔天，聽著學校不斷重複廣播：「清明連假有前往以下幾個景點的老師，請來人事室報備。」我暗自慶幸沒有去那些點，但也有揮不去籠罩心頭的隱憂：但，我也去了人多的地方啊！
鼓起勇氣詢問學校護理師的意見，她聽完還是一臉平靜：「如果只是清鼻水沒其他症狀，你也都有確實戴口罩，我會建議多觀察一兩天，如果還是持續有症狀或有變化，再通報採檢也行，但先不要自己嚇自己，好好上班吧！」
所幸清鼻水漸漸消失，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留下一個疑神疑鬼、惶惶不安的我。不知多少次在心中暗罵自己：都這麼大個人了，做事前怎麼不多想想，貪吃還要帶爸媽去人潮多的地方，萬一老人家怎麼了，要怎麼補救？每天嘮叨學生要注意衛生習慣，自己跑去夜市，像話嗎？
這樣反來覆去的情緒，讓我好幾天都無法專心上班。於是我在內心發誓：「如果安然無恙度過，五月開始，我要一整年都不吃甜食，不喝含糖飲料，以後做事也要三思而後行，不要害到別人。」
幸運的是，流了兩天清鼻水後，就恢復完全正常狀態，抱著數饅頭的心情，不知不覺就來到五月一號。看來是安全度過這次考驗，也要履行對自己的一年承諾了！
一念之間，可能滿足短暫的快樂和慾望，卻給自己和他人帶來苦痛，這次有驚無險的教訓，提醒我要更加謙卑面對人生，珍惜所有。
一念之間／趙南星
- 2020-09-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