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之所以稱為馬路，據說是十八世紀由英國蘇格蘭人約翰·馬卡丹(John .Loudon McAdam)設計發明，用碎石鋪路，路中偏高，便於排水，平坦寬闊的一種路面。後來，這種路便取其設計人的姓，取名為「馬卡丹路」，後來有人將碎石舖的路依McAdam發音改稱macadam road或簡稱macadam，故稱「馬路」。
所以，馬路是否與馬有關，不明。
不過，那一天我們從束河古鎮轉出來，漫步當車，一路沿著大馬路前進，心想等找到一處公共汽車的候車亭再等待回麗江市區。大馬路很寂靜，大太陽底下的高原的確有一種可優遊散步的魅力，路邊一側沿途花草不斷，我甚至有查閱研究它們的衝動，大馬路上人車不多，即便是被稱為旅遊高原的美麗城市，但還是有一種慢活的情調和氣氛，所以對大馬路的清幽也感到舒暢。
最終，我們還是在一路的尋索中找到一個不像候車亭的路邊候車處，那裡已有人在樹下陰涼處等待，看似外地人的打扮，我們不約而同有默契地分別望向遠遠大馬路一端轉角的來車方向。空氣清新，固然陽光越趨炙熱，但這時似乎有輕輕地似有若無的鈴聲響起。
風中的大馬路有鈴聲？隔著種植花草樹木的分隔島，鈴聲是從那分隔島背後傳過來的。
我們揚起頭來找尋，然後一輛馬車從大馬路一端轉角轉過來，帶著輕輕如風聲悠揚的鈴聲，這讓我很快聯想起老舊黑白歐美電影中大馬路上的馬車。那時代的馬車隨著時代消失了，但麗江的馬車卻出現了，出現在現代的大馬路上，出現在這時代裡，如昔日一樣，沒有人會干涉這馬車出現在大馬路上，因為它至少是一輛美麗又觀光的傳統馬車。
在這麗江郊區的大馬路上卻見到馬車，一輛觀光的漂亮馬車，確實讓我有點意外。
如果不是趕著回市區，或許乘牠一回馬車，慢慢悠悠逛回市區是很浪漫的選擇。
我望著它轉過來，由我眼前經過，再讓它緩緩遠離我視線，那時我好像覺得做錯了一件事，或有種懊悔之意升起。接下來，還有多少機會重回麗江，還有多少機會坐上一回馬車，這一切都無法想像，但要下決心追回它已無可能。有些美麗的遺憾，就是從生命與行旅中的一念之間錯過的。不過，那的確是由漂亮的馬匹拉著兩輪的寬敞無遮蔽車子，車上有三排座椅，座椅上披著東北圖樣的熱鬧色彩鮮豔絨花布，是的，那看起來有點俗的花布花色，可是在那個時光空間裡，就覺得很傳統的速配，想回到過去的歲月中一樣，讓人蕩漾。
幾年前，我常駐北京工作時，經常在傳統市場附近的路邊見過這種類似的兩輪馬車，不過通常是貨車，車子上不坐旅客，頂多在前座上只能坐三兩位駕車的人，車上堆放的多半是農產品，如水蜜桃或西瓜，大蔥或土豆，蘋果或圓茄子……只要是能透過一匹老馬或老驢運到北京城的，都能讓人買到物美價廉的應有盡有農產品。農產品並不下貨，主人就讓馬車或驢車停在路邊，主人兀自高聲用不同高亢的鄉音吆喝著賣它的貨，拉貨馬車前的老馬或老驢就安安靜靜用嘴反芻嚼動著的大臉，還有那宛如大長刷般的長長睫毛與和善的眼睛，牠們看似長年認命地扛著車軛，辛苦備至，但似乎只獲得簡簡單單一嘴的反芻，卻一扛就拖著沉重的車子和貨，在路邊靜靜地望著我，不知牠們心裡和眼中到底在想什麼見到什麼，而我不知牠們都來自哪裡，就這樣牠們等著主人將貨賣完，牠才能輕車輕快地跟著主人回家。雖然每回我經過這種馬車或驢車時，總會聞到牠們身上或地上特殊的尿味道等等，但我依然喜歡望著這北京的風景，很有傳統古意中國的風景，與古老歲月下和經濟崛起的北京十分契合，好像這樣的馬車一站在寬敞的馬路邊，就能顯出一個時代的轉變一樣，讓人悸動。如果我有時間，就會站在一旁去深深感受我未曾有過的馬車傳統的呼吸，那是由老馬或老驢的鼻孔裡所濃重呼吸出來的，那是由老馬或老驢的主人不同鄉音所吆喝呼吸出來的，那是由一座正在轉化傳統的縣在北京城所呼吸的。直到十數年之後，等我離開了北京，我至今依舊很懷念那城裡的馬車驢車。如今，這樣的場景應該也都消失了，馬車或驢車都消失了，馬或驢和主人也都消失了，那些美味應有盡有的農產品消失了，那個熱鬧充滿人氣與生氣的生活場景消失了。我不知道，為何北京要讓這些呼吸與場景消失，要讓這樣充滿的人氣和生氣生活消失？北京為何只要現代而揚棄一些傳統？就像當初拆掉古城牆和胡同一樣只要現代化？那麼，北京城還像一座真正意義上的老北京城嗎？在我北京的十數年中，那是我最想念難忘的記憶。
所以說，有些記憶是會遠走消失的，就如同一些歲月場景的傳統一樣，它們都會消失，但那是我們讓它們消失的。因此，我對麗江馬路上出現的觀光馬車是帶有北京馬車移情作用的，一種帶著濃濃好感的移情作用。
寬敞而陽光亮麗下的馬路上，駕著馬車的漢子，靜靜地牽著韁繩，也不催促馬匹快快前進，好像他也在享受一個早晨的美好晴朗日子一樣。那漢子的日常都是如此嗎，如此與自己的馬匹廝守，在這大馬路上轉悠討生活？我在想，如能坐上去應該很舒暢自在，馬兒和那漢子都昂頭挺胸從面前經過，一路上讓人眼光不覺跟著流轉跟隨。真的，如果能坐上馬車一趟慢慢逛街，那才是真正優遊又浪漫的壓馬路逛街啊，很拉風的，不是嗎？
這一觀光的城市，在現代的馬路上出現真正的馬車，經過裝飾的華麗馬車，這一位當地政府允許馬車在馬路上行走，這成為一種亮麗且浪漫的觀光亮點，也說明傳統的馬車並未阻礙現代城市文明馬路的發展進程，同時也讓傳統馬車有了生存的機會，並為旅客帶來美好的懷念。現代與傳統並存，並非不可能，而馬並非僅是動物，在附加上車的物件後更是交通觀光的載體，即便僅僅是失去機會讓它悠悠由眼前錯過，但至少已留下難忘的美景。
但是，在那轉眼間，在那盼顧之間，那漢子為何在經過我們面前時不停歇一下，多問一句：「你們坐車嗎？」
或許，那時，我們就再也沒有，錯過一路浪漫的遺憾了。
麗江的漂亮馬車／Tory
- 2020-10-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