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廟會逛時，捏麵人攤位就像磁鐵，讓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聚焦。攤位變成了茂密的竹籤森林，頂端的果實，就是琳琅滿目的捏麵人，它們可以是各方神明，或是討喜的動物。
捏麵人的原料來自麵粉和糯米，兩者揉和所散發的天然香氣，加上活靈活現的形貌，自然會成為廟會活動的亮點。更重要的是，捏麵人老闆現做的過程，必定會引來眾人圍觀。有人潮就會有鼎盛香火，這正是廟方樂於見到的榮景。我非常佩服每個老闆的巧手，平凡的麵團，經過搓、捏、揉、挑、剪、壓、黏、貼、點等不同的看門招數照料，再加上食用色素的助陣，生鮮活跳的物體，像是齊天大聖、鯉魚或羽扇綸巾型男，就會從老闆手中蹦出，如同小木偶童話有了全新的生命。
老一輩的老闆，所做出的捏麵人，幾乎都有三國時期的題材，就連關公的愛駒汗血寶馬，也會在攤位中擔任要角。其實，捏麵人的由來，和三國傳說頗有淵緣。遙想當年的諸葛孔明，有次率兵渡江討伐，突遇江水暴漲成猛獸，軍容壯盛的軍馬無法順利過河。諸葛孔明心生一計，以軍隊最寶貴的食糧糯米，塑成「捏米江人」當成祭祀的獻禮，代表己方的誠心。此舉發揮效果，江水彷彿聽到諸葛孔明的祈求，收斂狂跳的脾氣，舉止斯文許多。諸葛孔明的軍隊，果真能夠渡河，戰力沒有任何損失。捏米江人的現身，再度讓諸葛孔明用兵如神的英名遠播。捏米江人的傳奇，藉著一代代子民的手掌，傳遍大江南北，變成眾所熟知的民俗藝術。
捏麵人在中國古代擁有崇高的聲望，是歷代君主進行祭祀必備的貢品。它的地位，就如同現在工程師一定要放在伺服器主機上的乖乖零食，有消災祈福的靈威。不光是君主，中國地方上的富豪士紳，為了炫耀財富地位，在節慶進行的宴席，必定會展現盛大的捏麵人排場。這些捏麵人還可食用，富豪士紳在大型祭祀活動結束後，將捏麵人送給當地居民充饑，還順道賺取了開倉賑糧、造福鄉民的美名，何樂而不為。
可惜的是，捏麵人的擺攤頻率，這幾年有衰退的現象，捏麵人在廟會露臉的機會降低不少。或許，這和市場的接受度有關，雖然捏麵人造型可愛，不過，現在的人仍會被味蕾牽動。以觀賞為主的捏麵人，招呼顧客的速度，比不上小吃攤位。即使是雞蛋糕，以灌模而做成的造型，不如捏麵人來得精緻，但顧客掏出錢包的速度，還是超越了捏麵人攤位。
在台灣，仍投入捏麵人技藝的創作者，並非為了賴以生存的五斗米，而是出自於對這項民俗傳統文化的熱愛與呵護。或許在廟會裡，不見他們的蹤影，但是，在國小到大學的社團，仍然可看到他們狂熱的教學，靠著雙手，揉捏出多彩多姿的各類麵團玩偶，燃起學生的學習動能，也達成了他們堅定的信念。
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逛越南河內的市集時，看到有個11歲的女孩，跟著爺爺走江湖。女孩製作捏麵人的技藝，絲毫不遜於大人，個個巧妙生動，彷彿注入了靈魂，可以和人類對話。攤位所擺設的成品，超過六成是她的傑作。原本攤位是老爺爺在顧，不過，他發現孫女對於捏麵人有濃厚的興趣，領悟力非常高，常有獨到的想法，製作過程比他出馬更有人氣。女孩志向豪邁，從小就嚮往諸葛孔明的神奇，更希望能幫家裡賺些外快。我手持她現做的海綿寶寶捏麵人，深深佩服她能百分百的呈現這個卡通角色的忠實原貌。相信她往後的未來，也可由她一手塑造出璀璨。
捏麵人所代表的，可以是文化上的傳承，也可以是夢想的凝結。只要將麵團捏在指間，任何想法都可以成真，相信這就是許多捏麵人攤位老闆，之所以樂此不疲的悸動。
當麵團從指間復活／答啟
- 2021-04-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