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窗外蜿蜒如蚯蚓大軍的車陣，畢德成下意識拍了拍身側的背包，然後向公車司機低聲央求，「能不能讓我在這裡下車？」
司機瞄一眼畢德成的背包，無言地按鈕開啟車門。
馬路中間下客不合規定，但司機決定破例；二十好幾的大男人掛著女用心型側背包，而且還是桃紅色的，怎麼看怎麼不正常。
彷彿擔心古怪乘客反悔似的，畢德成雙腳剛踏上柏油路面，司機立即緊閉車門，繼續扮演鐵殼蝸牛。
畢德成從廢棄商場旁側鑽入小巷，拐了三四個彎來到陰暗狹小的巷底，仰頭瞥一眼刻著「吳」字的木招牌，緊繃的神經稍微鬆緩下來，但仍覺得口乾舌燥，額角隱隱作痛，只得勉力舉起發顫的右手拍打大門。
多虧深巷寂靜，吳積聽見了疑似風吹的門響，迅速起身應門，沒想到這位不請自來的「嬌客」居然還得伸出雙手迎接－畢德成很不爭氣地昏厥倒下了。
電腦開機的風扇噪音驚醒了畢德成，他猛然睜眼從沙發床上坐起，嘶聲喊道：「我沒有！」
吳積將茶杯端到畢德成面前，「做惡夢了？」
畢德成咕嚕咕嚕地喝掉整杯濃茶，中途沒有換氣。
吳積等不到回應，也不拐彎抹角了，「為什麼你會帶著陸葵的背包，獨自跑來我家裝死？」
畢德成放下茶杯，一臉頹喪地回答：「出發前陸葵說她眼皮一直跳，擔心出意外，提議這次由我保管硬碟和貨物，結果陸葵真的在機場被扣留了，我走另一條通道，順利通關。」
吳積指指身後的電腦，「背包裡那個硬碟……」
「你把硬碟裝進電腦開機？」畢德成彈簧般一躍而起，衝到電腦桌前，「它比陸葵重要一千倍，你怎麼可以亂動！」
吳積聞言沉下臉，「只是接上電源作個副碟，不會改變它的儲存內容。」
畢德成大鬆一口氣，跌坐在電腦椅上，「幸好……」
吳積卻不依不饒，「你解釋一下什麼叫『比陸葵重要』？」
「我、我的意思是……」畢德成目光閃爍，「買家每次指定的聯絡電話和最終交易地點都不一樣，現在陸葵被抓了，只能由我們查看硬碟裡的加密電子檔。」
吳積對這個解釋不置可否，「陸葵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總得湊到錢，才能保她出來呀。」畢德成撓撓頭，「我趕來你這邊，就是要請你幫忙找出買家電話。」
吳積聽明白了，畢德成想獨自完成這次的買賣。
畢德成就職於酈家村私人博物館，接觸館藏文物本屬易事，但他既沒那個勇氣，也沒那個智商動起盜賣文物的腦筋，唆使他監守自盜的人是陸葵。
陸葵原本在民間考古公司工作，在一次搶救式古墓挖掘行動中誤觸機關，吸入不明毒氣險些喪命，痊癒後辭了職，祕密找上畢德成，說自己有快速發財的門路－盜寶。
盜寶分成幾個步驟，首先由陸葵聯絡買家，選定下手目標。
第二步，畢德成在上班時間將目標的文物級古董拍攝下來，畫面資料悉數轉傳給吳積。
第三步，造假高手吳積依照錄影提供的詳實細節，於極短的時間內製成贗品，寄給畢德成。
第四步，畢德成將真品與贗品調包，防止館方過早察覺文物遭竊。
第五步，親自攜帶真品抵達買家所在的城市。
第六步，在指定交易日電話聯絡買家，奔赴臨時約定的交易地點。
第七步，銀貨兩訖之後，三人齊聚吳積的住處，將現金分贓。
前幾次的買賣很順利，為什麼這回失手了，而且偏偏是最謹慎小心的陸葵被逮住？
吳積起了疑心，「前面九筆買賣你少說淨賺一百萬，打通警方關節花不了多少錢……」
「囉唆！」畢德成用拳頭砸了電腦桌板一下，「你從剛才就怪里怪氣的，難不成是懷疑我出賣了陸葵？」
吳積怔了一怔，認為畢德成是惱羞成怒，心中立時有了新主意，於是緩和了語氣，「找買家電話的事交給我，你回沙發上再歇一會。」
畢德成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找到之後還得破解密碼，加油。」
其實需要解密的不只電子檔。
攜帶文物出境非易事，為了避免查驗行李時露餡兒，陸葵事先將文物藏入寶物匣，寶物匣看上去像瑜伽磚，防火防水還抗摔，可以完美躲過海關掃瞄器的檢測，而且需要密碼才可以開啟。
陸葵說寶物匣子是吳積發明的，因此畢德成再怎麼心虛也得尋求吳積幫助。
畢德成因何心虛？因為他出賣了陸葵。
前幾天，陸葵單方面宣布這次的買賣是最後一回，她沒有解釋原因，也不肯改變心意。
畢德成覺得自己被背叛了，決定獨吞最後的酬金，他買了一個心型側背包，與陸葵慣用的那款一模一樣，等陸葵將寶物匣放入背包，他便伺機調換，還在陸葵的行李箱裡做了手腳。
陸葵被海關攔截之際，畢德成早已拖著行李箱安全通關，聽見身後傳來騷亂聲響，畢德成頭也不回地火速離開大廳，招了計程車直奔旅館。
畢德成把行李箱留在旅館，只背了心型側背包便出發去見吳積，沒想到自己抗壓力太弱，一路上頻頻想起陸葵那雙明亮但冰冷的目光，背後的冷汗遂流個不停，到了目的地乾脆就暈倒了。
正胡思亂想著，忽聽吳積淡淡出聲，「找到了。」
「不愧是高手！」畢德成一邊奉承，一邊打開背包取出寶物匣遞給吳積，「寶物匣的密碼鎖你也能破解嗎？」
吳積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我試試。」
寶物匣側面有一道不明顯的細縫，吳積用指甲輕輕一劃便將側蓋剝開，露出一排數字按鍵。
吳積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很像聽診器的奇怪工具在數字按鍵上來回抹擦，不一會兒就聽見工具發出「答答」細響，鐘面外緣同時亮起一圈符號。
畢德成看不懂那些符號，只能眼巴巴望著吳積。（待續）
盜寶人／棠硯
- 2021-06-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