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天意吧！
2021年5月，台北市萬華區，舊稱艋舺，雅稱茶藝館，俗稱阿公店的茶店仔或茶室，爆發群聚感染新冠病毒肺炎。
出乎台灣社會大眾意料之外，茶室竟然高達172間之多。
也拜全台灣防疫升三級警戒，政府機關及公司行號實施分流上班之賜，我才有在家上班的機會與額外的時間，抽絲剝繭地釐清阿公在馬祖的特約茶室風波。
這件生死交關的風波似乎雲消霧散，不見報端，更難登入歷史。
一位遺物整理師說的好：
「眼睛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只要你記得，就永遠不會消失。就連過世的人也會說話。」
打開阿公塵封的禁忌
或許我年紀尚輕，在記憶所及，阿公從未對我提過馬祖梅石嶺的隻言片語。
這段梅石嶺記憶，就默默的深埋在國土之北、海角孤島50餘年。
在阿公漫長85年的歲月中，或許只有沉默寡歡可以形容。只有夢迴時分，繚繞阿公腦海的餘音，才會驅使欲語還休的阿公留下這疊既謎離又具象的片段文字。
阿公的遺物不多，一顆手錶及一包牛皮紙袋。手錶應該是很有紀念價值才會保留至今。
牛皮紙袋裝有數疊發黃信紙，每一疊的內容似乎是一個獨立的段落，與其他各疊似不相干又有關聯。
我想，早阿公一年過世的阿嬤，甚至我的父母，應該都不知道，甚至沒看過這數疊陳舊信紙才對。
這數疊泛黃信紙有馬祖印記，想必與阿公年輕時在馬祖當兵有關。記錄了阿公的浪漫與喜悅，面對威脅、挑戰的堅忍，更多的是苦難、哀愁與悔恨 ：：我試著把這數疊紙墨間的模糊片段串接起來。
馬祖列嶼的宿命
以現代人來看，馬祖列嶼是漂移在閩江口約五十餘海浬外，一片人間淨土。但地形、地貌普遍是起伏坡地，地勢險阻，山多平地少。
傳統聚落空間以石材為元素，依地勢緊密建造。道路劇烈起伏又蜿蜒曲折。但來自於漁村與海洋生態環境的協調性，襯托出馬祖聚落建築的美感景觀。
石砌、屋瓦、木造、小菜園、酒甕與自然山際線等元素及語彙，構成閩東聚落的傳統景觀風貌，其中以芹壁聚落最為經典。
自明清以來島民多依賴漁業維生。只是好景不常，原本漁寮滿佈、漁汛季節便生機蓬勃的馬祖，竟成為軍事戰地，實施戰地政務。
原本自由來去福州、馬祖兩地馬尾港及黃岐港的漁民、漁販和商人，從此被禁制在馬祖列島內，無法回福州的家。
有人說，中國兩黨內戰，其實是蔣介石與毛澤東兩家族的戰爭，更是上海傳教士兼印聖經致富的商人，宋嘉樹的三個女兒的戰爭。因為大女兒宋靄齡嫁孔祥熙，二女兒宋慶齡嫁孫中山，三女兒宋美齡嫁蔣介石。毛澤東則是蔣介石元配毛福梅的同族姊弟或姑姪。
1949年11月金門馬祖成為「軍事管制區」，1956年馬祖實施戰地政務管制。1958年8月23日，「八二三炮戰」爆發，年底對岸的中共軍隊隨即開始所謂的「單打雙不打」的戰火對峙。
自此，歷時近21年，砲彈著地的爆裂烙印及巨大聲響，成為馬祖人心胸中永遠的痛，精神上永難磨滅的驚嚇。
恐懼的情緒及隨時隨地的可能恫嚇，使得馬祖列島，特別是沿著海岸沙灘、澳口、山巔眺望據點等地，滴水不漏地密佈著堅硬冰冷的軍事設施，舉凡坑道、碉堡、壕溝、營區等遍地皆是軍事痕跡。
重拾軍旅傷心地
1992年11月7日政府宣布解除金馬戒嚴令與終止戰地政務，但往來金馬與台灣本島的出入境管制，直到1994年的4月28日才真正解除軍事管制，開放觀光並允許遷住台灣的馬祖人踏上馬祖故土。
遠在1960、1970年代，受軍事管制的馬祖人，因馬祖列島周邊海洋資源枯竭，赴遠洋捕撈漁業遭到限制，不安全感及經濟困頓迫使大批馬祖人，一家一家、一族一族大舉遷移台灣。
桃園八德甚至有個馬祖村，即可想像馬祖人迫於漁業經濟壓力及軍事恐懼，而逃難式地遠離馬祖列島的無奈。
在之前的軍管時期，台灣往返馬祖的交通選擇有限，只能搭乘軍方運補船，一個月僅有3班，所以連馬祖人也都離鄉4、50年，幾乎半世紀才回馬祖一、兩次。
自政府開放台灣人回馬祖，阿公即多次念念不忘地要我找時間陪他走訪一趟。
一開始受限於交通資源不足，阿公還想搭開口笑之類的運補船前往，我爸爸就完全不能接受阿公這種年紀還如此舟車勞頓。
直到行駛於台灣和馬祖之間的「臺馬輪」及民用機場興建、民用飛機往來台馬，才有讓阿公這個老人家前往馬祖的機會。
此時，阿公已80歲，真的有些老態龍鍾，步伐蹣跚。我則方始就業，一切忙亂尚待就緒。
阿公重遊昔日的前線馬祖之旅的心願，也就暫時耽延下來。
當馬祖東引祭出「軍在前哨眷探活動、老兵遊東引活動」，基隆市府也發出「重返韋昌嶺」徵集令，邀請馬祖老兵一起重拾軍旅回憶等系列活動，並附送高粱酒禮盒及1000元好貼心消費券等優惠。
阿公顯然又再度認真起來。
但是，阿公好像對回東引沒有興趣，也不是為了見老戰友重溫戰地情懷，更不是為了馬祖老酒禮盒及消費券。
我很好奇，面對時空已變換的馬祖，阿公會是甚麼樣的心境。
1949年台海風雲詭譎、兩岸關係劍拔弩張、武裝對峙期間的年代，1956 年馬祖實施戰地政務，政府挹注大量兵力至馬祖島上各處駐守。（待續）
情牽梅石嶺上的太陽玫瑰／蕭家興
- 2021-08-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