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伴是媒妁之言結為連理的，且不只一個媒人而是三個。
那是四十多年前一個周三的下午，開完學年會議，在教室聊天，後來話題繞到未婚的我，一群人起鬨要學年主任幫我做媒。原以為只是玩笑話，想不到工作、家務、育兒滿頭燒的學年主任居然熱心起來，還託她的好友雪幫忙，而雪的好友琴正好是老伴當時的房東，於是這三人就聯手牽線。
交往期間因為老伴的奶奶往生，依習俗必須在百日內完婚，否則要等三年。緣分就是這樣，所以我們認識不到一年就結婚了。
那時鄉下小學遇有同仁喜事，全校半天課，下午的行事就是家庭訪問，全員到齊湊熱鬧喝喜酒去。三個媒人婆合力促成的婚禮當然歡天喜地，會場一片喜氣洋洋，嘉賓祝賀不絕於耳。
晚宴時一對新人盛裝打扮，他筆挺西裝，我婉約禮服，兩人滿心歡喜、滿臉靦腆步入會場，在滿堂掌聲中入座主桌。約莫上過三道菜後，媒人雪引領我們逐桌敬酒，一番行禮如儀後回坐。看著賓客大快朵頤，新娘子也只能淺嚐些許，忍住嘴饞保持優雅，口水直往肚裡吞，遑論什麼「嫁娶當天新娘最大」。
眼看喜宴就快尾聲了，三個媒人婆卻沒一個來帶我去換送客禮服，依然觥籌交錯、盡興吃喝。到底該輪到誰負責？我如坐針氈，還要按耐著情緒，裝出雲淡風輕之姿，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心急如焚也沒轍，最後一道甜點水果上桌了，學年主任匆匆過來示意我倆送客去，只好一襲禮服撐到底，委屈那款漂亮的晚禮服，太可惜了。
折騰半天婚宴結束，坐上禮車回家，終於可以喘口氣了，正想卸妝之際，忽聞婆婆催促新郎領我下樓。原來婆家有個習俗，新娘子過門當天要奉茶請長輩，藉此彼此認識，收茶杯時長輩們會在杯內放上紅包，而新娘要回送見面禮。這時我慌了，心中嘀咕這又是哪個媒人出岔？事先沒告知，該穿什麼呢？情急之下新郎出主意，就以那襲沒亮相的禮服上場，紅咚咚的華麗晚禮服表示慎重其事嘛！
我怯生生捧著茶盤請喝茶，嘴巴跟著一一稱呼家族的長輩，「伯公、叔公、姑婆、姨婆……」陣陣昏頭轉向，根本記不得誰是誰，只覺得滿堂熱鬧喧騰，等回過神猛然想起禮物呢？該送什麼當回禮呢？
一對新人在房裡急如熱鍋螞蟻，怎辦？又不能出門去買。左思右想、東張西望，忽然靈機一動，想到衣櫃裡有美容香皂禮盒（傳統習俗新房裡的衣櫥、妝台、書桌等的抽屜不能空空的，當時除了衣服我還買很多日用品來填充），妙哉！正好拿來解圍。
這個婚禮像在玩闖關遊戲，還好有驚無險，慶幸安全過關。沒料到卻在整理結婚當天照片時，發現糗大了。
習俗裡新娘上車前與下車後，媒人要拿米篩或黑傘遮在新娘頭上來擋煞，且有孕的新娘不能用米篩，要用黑傘代替。照片裡只見媒人琴撐著一把大紅花傘遮在我頭上，既不是米篩也不是黑傘，顛覆傳統，這…這到底是啥意思？肯定又是三個媒人婆疏忽，緊要關頭隨手應急的，但，我們可沒有超前部署啊！
想起婚前選購禮服時，我原本看上一款韓式高腰剪裁的寬鬆長裙，新郎倌很介意，怕引來誤會，當下否決了。看著照片兩人不禁哈哈大笑，萬萬沒想到三個媒人婆合演的這齣戲碼，搞砸了我們的顧慮，真是應驗了俗話說的「三個和尚沒水喝」。
那年的婚禮／張子筑
- 2021-09-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