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計畫再多不如踏出第一步
還記得那是一次放空的旅行，我放下所有旅遊建議、放棄快速的飛機，選擇「駐紮」南竿，度過三天兩夜無計畫旅行──正確來說是三天三夜。因為第一天晚上我便拎著行李箱、背著背包在基隆港登上臺馬之星，心裡算著「先馬後東」、「先東後馬」，才發現自己搭到了先東後馬的船班，會先到東引再到南竿，雖然沒有下船但也好像多到了一個景點，莫名覺得這趟旅行會充滿驚喜。
登上船，走到小小的臥鋪我便躺上休息，放任自己的身體隨波逐流。沒想到一醒來就迷迷糊糊到了南竿，有和我一樣的遊客、也有提著大包小包的當地居民，緩緩走出船艙的我們，有人走向家人的車、有人則是急切地奔向其他船班；隨著我們一起來的包裹和食糧則堆疊在一旁，它們也在等待主人的認領。我拖著行李箱走出港口，入眼是形象強烈、舉起食指比著「1」手勢的石雕，上面還用紅字刻著「人定勝天」，怎麼也沒想到這四個字竟然預言了我接下來的旅程。
步行－出了港口才是挑戰的開始
港口一旁有一排租車行，朋友情侶雙載、單兵騎行都可以滿足需求，我目不斜視的經過他們，儘管阿姨熱情的招攬，我頭也不回地拉著旅行箱離開。阿姨可能心想，她有朋友在南竿來接吧？她的民宿老闆會來接吧？但都不是，我不會騎摩托車！沒錯，我就是一個拉著行李箱、揹著大背包，不會騎摩托車，卻來馬祖旅行的人。
出發前我便選擇利用搭公車和步行，卻沒認真研究路線，心想著即便班次不多，大多數地方應該都會到吧！拉著行李箱我走到寫著「福沃港」的公車涼亭，後方是全台最北端的咖啡連鎖店星巴克和一片碧海藍天，我細細看著公車路線和我的民宿所在村落──津沙，他與福沃分別落在西南和東北，想要步行前往簡直是天方夜譚。此時一聲船鳴，回基隆的臺馬之星正啟航，我忽然有一想法，我是不是再回基隆會比較輕鬆呢？但既然選擇到此，我已沒有回頭路，一台緩緩駛進站寫著往「馬港」的公車到來，我毫不猶豫地跳上車，心想還能有多慘！大不了我搭「11號公車」總是會到我要去的地方。
馬祖的剛硬在其地形表現得淋漓盡致，高聳的山如挺立鼻樑；急遽的坡度如深邃眼窩；崎嶇蜿蜒的道路則是臉上榮譽的傷疤，兩旁尖刺的樹木葉片如寸頭短髮，組成一位經歷許多戰事的軍官臉龐。公車經過起伏陡坡後緩緩駛入終點站「馬港」，它位於南竿西方，也是著名媽祖巨神像的所在地。
那日天空雖是晴朗，卻有霧擋住媽祖的容顏，想一睹媽祖聖顏只能拾階而上，我將行囊借放在鄰近旅館，開始了南竿的第一個行程，撥開霧氣，走入小徑接著爬了階梯，終於得以仰望媽祖；祂望著遠方湛藍的海水，前人所述的黑水溝如此險惡，但在白天看起卻如此風平浪靜，我站在媽祖身旁，腳已經隱隱痠痛卻還是提醒自己站直身體，彷彿有了後台依靠般穩實，更感嘆自己的渺小。
走下階梯、返回人間，我趕緊買了一個馬祖漢堡充飢，或許是面對過太多觀光客，奶奶不急不緩的等我點餐，還親切的叫我在涼傘下休息，我也才放下急躁的心，暫時把到不了民宿的憂慮拋向腦後。心想：日正當中！總有一台車會到吧。走向公車站，站牌時間表以山、海、馬港、介壽作行列排序，一看發現居然有一台前往津沙的公車在40分鐘後發車，讓我還來得及到媽祖廟拜拜和悠閒的賞海，或許這是媽祖對我的小施恩惠吧。
步行－不停歇的11號公車
搭上公車，再度左拐右彎的前進，終於看了寫著「津沙」字眼的入口，司機猛一拐彎車子衝下了5、60度的陡坡，才真正來到津沙，映入眼簾是保留完整的傳統閩東聚落，居民們也不吝嗇的在門口曬著魚麵和漁獲，我沿著小巷走進民宿，放下行李，才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民宿裡盡是各國旅客留下的精彩回憶，也有許多在地居民對於旅客們貼心的旅遊建議。老闆娘翻著書架上的簡介問我：「你的車呢？」
我回答：「我搭公車來的。」老闆娘又說：「所以你明天行程是要先去租車逛逛嗎？」
我一派輕鬆的說：「沒有啊，我不會騎車，我要走路和搭公車。」老闆娘放下手中地圖緩緩抬起頭說：「你認真嗎？我沒看過有人用走的！」並從抽屜拿出另一份簡介跟我詳細介紹搭公車的秘訣，例如南竿公車都是由西邊的馬港和東邊的介壽發車，分別位於南北的梅石、清水則是山海線互轉的中繼站……她像是闖關遊戲的關主講解每個注意事項，並叮嚀我最後一班車的時間，錯過就回不來了，接著給了我第一份任務：「這裡後面走過去會到鐵板，大概30分鐘，你可以走嗎？」
接下任務的我，雀躍的出門，沒想到第一個關卡就是陡坡，壓低身軀的我緩緩前行，心裡暗想，老闆娘的30分鐘應該不包含這個坡吧。（回程時發現民宿後方有一條步道階梯，走上來只要五分鐘），走出津沙後一片開朗，原來津沙和鐵板（仁愛）間有一條「津仁步道」建構的十分完善，即便完全沒有路牌也能隨之而行，左方是一片防風林，右方聚落隨著我的遠去漸漸變小，接著著名景點鐵堡跟著出現，我踏著階梯走入海面上的堡壘，空間狹隘往外看卻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完全無法想像戰時的緊張與激烈。
走回步道，我一口氣走到了鐵板，著名的鐵板天后宮面海而立，守護著鐵板子民，我又走到北海坑道和大漢據點。比起鐵堡的孤立，這裡更像運籌帷幄、蓄勢待發的基地。雖已滿身大汗，走進北海坑道卻有些涼氣，坑道兩側的塑像重現當年挖掘隧道的情景，我選擇不搭小艇，用步行繞坑道一圈，潮汐微微拍打著牆壁，頭上不時有水珠低落，雖有微微燈光前方的路卻不是很清晰，我很想加快腳步卻又害怕因為地板濕滑而跌跤，走出北海坑道已漸漸日落，我快步走回馬祖日報公車牌的涼亭吃著熱騰騰的弟餅還有紅糟炸雞串，才找回一絲暖意，趁著斜陽再度漫步回津沙。
夜晚在民宿二樓小小的房間，一邊抬腿一邊望著窗外，挨家挨戶層疊的屋頂上方用石頭壓住片片屋瓦，這是傳統閩東為了防止強風吹走瓦片的建築特色，我感受我的雙腿也猶如被石頭壓住般沉重，內心卻仍舊期待隔天的到來。（待續）
馬祖行•步行 ／江孟芸
- 2021-11-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