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悠悠，辛丑年五月疫情升溫，衛福部提升為三級警戒，我有兩個月都沒能回娘家探望父母，只有電話聯繫。七月五日通知父親打疫苗，小弟媳肩負使命陪同，衛生所還給了六粒退燒藥以備不時之需。基於關心，我再也忍不住，七月六日買了一些蔬果一早就回去。時間已經八點多，父親步履蹣跚正要去刷牙。站在屋外關照了幾句，父親說注射處會腫痛，有點胸悶，有吃退燒藥。寒暄幾句終於放下忐忑不安的心。其實六月起老爸身體就一直不舒服，肚子悶悶痛，卻也一天忍過一天，怕上大醫院要做一堆檢查。
直到八月中旬，看了好幾家中醫，醫師覺得應該往大醫院做徹底檢查才是良策。來到教學醫院掛號，才發現父親居然沒有病歷表，於是填寫初診單。診察出慢性盲腸炎，兒女鼓勵開刀處理，怎知一周後病理報告竟然有淋巴癌來攪局。病房裡奮戰了二十天，每當有轉機就湧上一波新挑戰，你忍受病魔折騰過程讓人萬般不捨，老爸，兒女的真的很對不起你，過去你對祖母生病、對母親生病照顧總是順順利利，但是您第一次生病手術，我們卻沒能把您照顧好，平安帶您回家，這結局無論如何都叫人無法接受。九月十一日病情急轉直下，血壓心跳及血氧都呈現不穩定狀態。八月初你身體已經極端不舒服了卻仍下田親自撒下田菁種子休耕。田菁已經長高了，你卻再也見不到了。
九月十二日晚上九點半，我開啟視訊與你辭別，希望你放心前往西方淨土。帶著氧氣罩的你呼吸急促，眼角有淚。十一點半電話響起，你終究棄我們而去。救護車以時速一百的速度護送你回家。父女緣分超過一甲子，我們從沒有幫你過一次生日，因為你比喻自己有如阿貓阿狗，有一口飯吃就好了，你是如此謙卑看待存活。祖父被徵調南洋當軍伕，年紀才五十五歲就過世，而伯父也英年早逝，小叔叔更是七歲早夭，這一連串的打擊讓你發願要多行善事積德庇蔭這個風雨飄搖的家。最令我們敬佩的，就是擔任禮俗輔導師，為鄉親處理喪葬事宜，這是一般人覺得能避免則避免的事，但是您總是在喪家最需要幫忙的第一時間出現，讓鄉親能夠妥善放心處理親人的後事，農事小組長超過四十年，早年幫忙報所得稅讓村民感激不盡。你總說施比受更有福。
我們漸漸懂事，你要求我們凡事要認真，要做到最好，更規規矩矩做人，小時候作文比賽、演講比賽，您督促我一再練習。就連種豌豆，規定一個洞只能放四顆種子，您還仔細檢查，怕我們混水摸魚。
您不只對外盡心盡力的服務社會，您對家庭更是一生奔波勞碌，靠著養鴨扶養我們長大。種過洋菇，清晨三四點就要起來採摘，我們小孩子要幫忙切頭好一早繳交農會。種豌豆，東北季風強勁， 但只要能賣到較好價錢，就讓全家高興得不得了。每年水稻收成，為了節省支出，您總是帶著我們慢慢收割，尤其您身材不夠高大，要肩挑水稻走一段路才能擺放人力車上，這是多麼辛苦的一件事，全村沒有人這樣做的。
您經營紡織廠，不論風雨，一年四季，幾乎每天都是半夜才一個人騎著腳踏車回家。即使到了最近這十年，插秧季節，您還總是拿著扁擔在水田裡，幾乎是一片一片將泥土抹平，冷沁的東北季風，凍傷了您的手腳，也酸疼了您的腰，而這只為了讓灌溉更平順，水稻收成更好，這也是您能在早年就獲得糧食局頒授的「示範農家」原因。
親愛的老爸，我們知道您最放心不下的是老媽，平常都是您無微不至的照顧她。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照顧老媽的。你為人正直，勤儉持家，熱心公益，服務社會的價值觀，我們將代代流傳下去。
歲月悠悠，親愛的老爸，你是我們家英勇的火炬，你將永遠活在我們兒女心中。
送行父親／小荷
- 2021-11-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