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前）
18開斧，方言說：ㄎㄨㄟˋ ㄆㄨㄛ31（kui53 puo31）
宋有荊氏者，宜楸、柏、桑，其拱把而上者，求狙猴之杙者斬之，三圍四圍，求高名之麗者斬之；七圍八圍，貴人富商之家求樿傍者斬之。故未終其天年，而中道之夭於斧斤，此材之患也。
文中的「樿傍」詞義是「棺材」。唐朝成玄英《疏》說：「棺之全一邊而不兩合者謂之『樿傍』。七圍八圍，其木極大，富貴之屋，商賈之家，求大板為棺材者，當斬取之也。」「兩合」是指一面牆由兩塊木料拼合而成的。尚秉和《歷代社會風俗事物考》對此也有說明：「全一邊者，謂棺之四牆，皆一板所成，非數板湊成，故非大木不辦。今世仍重之，謂之獨傍獨蓋，又曰四獨，即『樿傍』之義也。」鄉親口中的「六隔」其價最低，因此是平頭百姓經濟條件稍差者之首選。
殯葬之禮畢竟是屬凶事，故鄉親作為每每以「避諱」之字眼稱之。把「做棺木」稱為「櫃康壽」，開工之前要擇吉日訂良時。主人與木匠，不說「開工」而是說「開斧」，當天主人家或施工場地，門楣上要掛彩布，同時要做 米時 請左鄰右舍，希望能同沾吉利。「四隔」棺木之所以價格昂貴，那是因為四片木板一體成形，內部靠匠師斧鑿雕鏤。完工後的成品，斜立牆角，外貼紅紙或罩以紅布。也有頭部朝內的橫平放置屋角，此時棺內需放置紅燭「蜀合」，全新紅筷子一束。
19此舉表示該物已有所屬，孤魂野鬼不可捷足佔用。最後在「天蓋」上貼一張寫有「福」字菱形紅紙，至此方大功告成。
蜀合，一對也。方言說ㄙㄨㄛ ㄏㄚ.5（suo ha.5）。棺木啟用時，頭朝大門外。若還是「康壽」階段，頭必須朝內，這是民俗禁忌之一。
20屈萬里先生對「相其陰陽」解釋：相，視也。視其向陰向陽，以為居室也。（見《詩經詮釋》498頁）
21這是周公營建洛邑的重要文獻。文意是：
我向英明的君王報告，我要繼續輔佐你，仔細觀察東方之地，謀劃使你成為英明的國君。乙卯的早晨我到洛師之地，我占卜黃河北岸黎水一帶，澗水以東，瀍水以西，只有洛水一帶是吉利的。於是有請君王來洛邑共商建城大計。我把占卜的結果獻給君王。
22宅的語意有二，一為尋找居住地，此又稱「卜室」，一為「卜陰宅」。
23《孝經》注說：宅，墓穴也；兆，塋域也。因為安葬是人生大事之一，故須占卜之。
24《史記•蒙恬列傳》載：蒙恬被逼迫自殺前，百思不解建功者受死的道理，最後只好歸咎於因修建長城破壞地脈所種下的禍因。
25見《史記•淮陰侯列傳》。在「太史公曰」的贊語中，司馬遷突然對韓母墓地做出描述，和面對韓信謀反被殺發出感嘆太息，似乎透露出某種難言的訊息。或許在司馬遷的內心中，認為韓信對母喪所葬之地未能安適處理，以至有釀成悲劇的結局。
26《史記•日者列傳》也有相關的記載。某日賈誼與宋忠訪於卜肆，「（見）司馬季主閒坐，弟子三四人侍，分辯天地之道，日月之運，陰陽吉凶之本，分別天地之終始，日月星辰之紀，差次仁義之際，列吉凶之符。言數千，莫不順理。」使宋忠、賈誼獵纓正襟危坐。司馬季主之言，就是類似勘輿家的言論。
27勘輿家又稱為形家，以相度地形，為人卜宅墓，故有此名。漢朝有青烏先生，精地理之術，有《葬經》傳世，晉之郭璞著《葬書》多引其說。
28《葬書》後來改名為《葬經》。
《四庫提要•葬書》說：「葬地之說，莫知其自來。其術盛傳於東漢，以後其特以是擅者則。
上古時代，中國就有望氣、占卜擇地之風。《詩經•大雅•公劉》：篤公劉，既溥既長。既景迺岡，相其陰陽，觀其流泉，其軍三單。
《尚書•洛誥》：
朕復子明辟。予乃胤保，大相東土，其基作民明辟。予惟乙卯，朝至于洛師。我卜河朔黎水。我乃卜澗水東、瀍水西，惟洛食。我又卜瀍水東，亦惟洛食。伻來以圖、及獻卜。
這是歷史上稱經營都城為「卜洛」的典故由來。但「卜宅」行為起於何時則難以斷定。只知《孝經•喪親章》有「卜其宅兆而安措之。」秦漢之際的蒙恬，在吞藥自殺前仰天喟然太息說：「恬罪固當死矣。起臨洮，屬之遼東，城塹萬餘里，此其中不能無絕地脈哉。」司馬遷寫＜淮陰侯列傳＞時，曾親如淮陰，當地的人告知，「韓信雖為布衣時，其志與眾異。其母死，貧無以葬，然乃行營高敞地，令其旁可置萬家。余視母塚，良然。」由這些相關史料看來，當時必有相地相墓之法，到漢魏六朝時代才能蔚為大國。歷史上集形家理論之大成者非郭璞莫屬了。《四庫提要》著錄其書《葬經》是目前所見最早的相墓之書。璞為最著。其後世言地學者皆以璞為鼻祖。」（2148頁）
29生前所建造之墳墓多加「壽」字。故「壽域」意同「壽穴」、「壽藏」、「壽陵」、「壽塚」、「壽堂」。但「壽堂」今則多用為「祝壽之禮堂」。
30宗法社會，最忌邋等。天子之墓道為「隧道」，僅靠唯一的通道通到墓穴。諸侯之墓道稱「羨道」，是露天型式，故諸侯下葬時是懸棺而下的。《左傳•僖公廿五年》載晉文公向周天子請隧被拒的故事。周天子所持的理由是：「王章（制度）也。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惡也。」
31見屈萬里先生《詩經詮釋》208、209頁。
32參見《四庫提要•葬書》敘述（2148頁）。
33意思是：新建的墳墓不能讓非同時往生的兩具棺木同時「入住」。
34意思是：新建的墳墓不能讓非同時往生的兩具棺木同時「入住」。
35因不得已的事故而需遷葬時，鄉親的處理方式有二，家境好的人，會備一小棺容納骨骸，選適當的地點，建一小型之墳做二次安葬；家境艱難的，將骨骸放入陶罐，然後把陶罐直接放置在自家田地的內側，任憑風吹、日曬、雨淋。這些裝了骨骸的陶罐，馬祖方言說成「金甕」（ㄍㄧㄥˋ 兀ㄛㄩㄥˇ，gingˋ ng.yngˇ），童年時代，常常到山上摘野果，父母親都會再三警告要快速通過此地，尤其不可投石或便溺，以免遭受不測。
在物資貧乏的年代，馬祖鄉親為往生者尋找墓地並不困難，因為一般庶民之家，多在自有的土地上因陋就簡的築起壙壟，只有少數經濟條件良好的人家，才有財力豫修墳塋，此時青烏之術方可派上場。嫻於勘輿之術的青烏先生馬祖方言稱之為「地理先生」。修建完成的生壙鄉民稱「喜墓」，在豫立之墓碑上是刻「壽域」，且將碑上所有文字以丹紅漆書，一旦開始使用，入「住」之名諱以金漆描順以外，其餘仍用紅漆。為生壙立墓碑是大事之一，主人家是以辦喜事的方式來處理。此制起源於漢代。不僅如此，漢人立墓前有石闕、有石廟，時至今日，則縮小為墓亭，即在墓碑上建簷以遮擋風雨。生壙以雙穴為多見，偶而也有四穴、六穴，在本地最多為八穴，而且僅此一家。八穴之墓安葬方式是採用隧道葬法。此隧道葬法當然不能和古代天子隧道葬相比。修築期間，一旦墓穴主體呈現，傍晚收工時，會在墓道口以布簾或板塊做象徵性的遮掩，一者防止野貓野狗入侵，再者避免鬼物覬覦。謹慎之家會在墳邊壓一斗笠作鎮邪抵煞之用。
雙穴墓是為夫婦合葬而設，依常理而言，若無特殊事故，夫妻同日而終之機會是微乎其微的。《詩經•王風•大車》：「穀則異室，死則同穴。」又，《唐風•葛生》：「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于其室。」學者訓解，「居」、「室」指墳墓、墓室而言。夫婦同穴合葬起於何時，這是很難回答的問題，但至少在春秋時代已有此制，到了漢代以後就變成普遍型態。馬祖有句俗語說：「新棺不見舊棺」。這是針對遷葬而言。配偶物故時，起初因某種因素未能營建雙穴墓室以葬，只好先以單穴入土，俟另一方往生後再建雙穴容納。此時，新棺先行入厝，待擇良辰吉日再將他地之配偶遷移來此「團圓」。吾鄉馬祖，社會上普遍有男尊女卑之思想，這在喪禮中表現的尤其強烈。複穴之墓，男居左位，女在其配偶的右手側。二次葬在馬祖並非通例，故棺槥入壙後，非逢徵地建設，或葬非福地，則不再重啟墓門。但風俗習慣是來自人們的約定，人能定此禁忌，就必然有相應的解套方式。宗族壽域為了方便迎接將來陸陸續續來到的親人，因此不得不約定「開墓門以三次為度」的規矩。人倫長幼依出生之順序而定，但歸天之時日卻非人們能掌控，若晚輩先行歸西，則亡者必須在家中某個角落，或在荒郊野外尋覓地點搭建「
馬祖列島與海洋環境文化研討會／馬祖喪禮溯源 －以「斂」、「殯」為例／文：陳高志（國立台灣大學文學博士、世新大學中文系兼任助理教授）
- 2012-01-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