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馬祖列島擁有極其豐富的海洋自然資源和海洋人文資源。這些資源構成馬祖列島旅遊經濟開發的優勢與潛力，並在很大程度上決定其開發海洋旅遊經濟的發展方向。馬祖人長期在與特殊海洋環境互動中形成的海洋文化，成其崛起的力。盡管馬祖列島在其漫長的發展史上，無不深受海洋環境的制約，但馬祖人卻始終沒有放棄對海洋開發的追求與夢想。在台灣海峽環境日趨良好的今天，馬祖列島迎來了發展崛起的契機。它勢必抓住機遇，加快海洋經濟開發步伐，促進與大陸的經貿、文化交流與經濟合作活動，融入閩台社會經濟區域的重構。如此，馬祖列島必將崛起，成為升騰在台灣海峽北部一串引人矚目的璀燦明珠。
關鍵詞：馬祖列島、海洋資源、海洋文化、海洋環境、崛起馬祖列島地理條件優越，風光旖旎，海洋資源極為豐富，但歷史以來，政治與軍事因素而動蕩不安的海洋環境，使其海洋經濟開發的進程受到嚴重的制約，導致海島文化經濟相對落後。但是，這種束縛發展的環境一旦有所改善，長期積蓄並被抑制的開放發展的強烈意識與欲望必然要釋放出來。馬祖列島的開發史證明了這一點。本文即基於這一點，結合對馬祖列島旅遊資源、海洋文化、海洋環境等諸方面優勢及其實際情況的考察分析，試圖從理論上論證：馬祖的海洋旅遊經濟，必將隨著台海環境不斷改善與閩台社會經濟區域的重建而迅速崛起。
筆者不揣淺陋，不妥之處，敬請諸位專家學者批評指正。
一、海洋經濟開發的資源優勢與潛力
馬祖列島的海洋經濟資源極為豐富，其蘊藏的開發優勢與潛力是多方面的，其中以海島旅遊資源為首最。因此，比較馬祖列島一些傳統的海洋經濟，開發與發展海島旅遊經濟應是首選，是馬祖列島經濟文化崛起的基本方向。當今世界迅速崛起的海島旅遊業，也為馬祖列島旅遊經濟開發提供了世界性背景與無限的契機。
可以說熱帶亞熱帶海島旅遊是世界旅遊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全世界的熱帶亞熱帶海島旅遊由於其資源豐富，開發潛力巨大，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獲得了飛速的發展，湧現了加勒比海地區、東南亞、太平洋島嶼等一大批海島海濱旅遊區。然而，由於受到海洋環境、開發政策與資金等因素的影響，除了加勒比海中的一些島嶼外，絕大部分國家和地區的旅遊資源均未能得到充分的開發。例如：印度尼西亞、菲律賓、馬爾代夫、斯里蘭卡，以及中國的東南沿海地區，包括馬祖列島在內的許多島嶼一直保持著原始狀態。
上世紀70年代以來，世界經濟發展態勢是擁有許多海島海濱旅遊區的亞太地區的經濟發展速度，遠遠高於世界平均水平。當前，海洋旅遊不僅成為世界旅遊的熱點，而且成為重要的發展方向。世界旅遊組織調查表明，目前世界著名的旅遊渡假區中就有兩類位於沿海區域，即海島渡假區和海灣渡假區。例如被譽世界八大童話海島的菲律賓最逍遙的長灘島、最浪漫的「蜜月之島」-巴里島、最熱情普吉島和波拉波拉島、最刺激的斐濟、最純情的馬爾代夫、最風情的毛里求斯、最自由的塞舌爾，還有印度尼西亞巴厘省杜阿島、墨西哥坎尾、多米尼加波多普拉塔、土耳其南安塔利亞、西班牙加那利群島、藍沙羅特島等等。據世界旅遊組織統計，濱海旅遊業收入已占全球旅遊業總收入的一半以上。據統計分析，海島濱海旅遊不僅投資少、週期短、行業聯動性強、就業率高，且具需求普遍和重複購買率高等諸多優勢。馬祖列島在海島旅遊資源方面與上述海島比較不見得遜色多少，只是欠開發而已。因此，在世界海島海濱旅遊開發的大潮流中，馬祖列島最有優勢與潛力的發展方向便是海島旅遊經濟的開發。
馬祖列島位於台灣海峽北部、福建閩江口外東海之中。它由東引、西引、亮島（海浪）、高登、大坵、小坵、北竿、南竿、東莒、西莒等島嶼及若幹礁嶼組成，宛若一串撒落於台灣海峽北部的明亮珍珠，在藍天碧海的襯托和燦爛陽光的照耀下，光彩奪目。它擁有宛延曲折的海岸、獨具特色的海灣、綿延不絕的沙灘、礫石灘和卵石灘，還有千姿百態的奇礁怪石、神秘莫測的海蝕洞與海蝕門等自然景觀。它有著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屬於亞熱帶海洋性氣候，四季分明，氣候宜人。由於孤懸海外，沒有工業污染與都市的喧囂，又加上植被茂密，處處林木花草，空氣清新、環境優美，有「海外桃花源」之美稱。
除了海島自然旅遊資源，馬祖列島擁有更多的海島人文旅遊資源。所謂海島人文旅遊資源，就是馬祖列島海洋文化傳統所遺留下來的物質與非物質的文化遺存。這些文化遺存都是可供開發的重要的旅遊資源，它至少有如下幾種。
1、民俗風情
馬祖社會是一個典型的移民社會，大部分住民遷自閩東地區的連江、長樂等縣。移民的過程同時也是文化傳播的過程。馬祖移民社會文化基本繼承其母體文化，其民俗風情與遷出地閩東沿海的民俗風情相近，但相比之下更多成分地保留了它的原始狀態與風貌。如位於東莒東犬燈塔下的福正聚落、大浦聚落以及位於北竿的芹壁聚落，所修建的石頭房屋錯落有致，鱗次櫛比，古樸沈靜而又氣勢恢宏，其建築用材、格局與風格，均保留了古老的閩東建築風格。這些聚落民居，構成馬祖列島光彩奪目的風景線，強烈吸引著外來遊客。
自古以來，馬祖人民以海為生，至今尚保存著一些傳統海洋經濟生產的造船、航海、捕撈等傳統技術及其生產工具，盡管它們大都被現代技術所取代，逐漸退出歷史的舞台，但它們是馬祖列島開發史的活化石，永遠具有保護與開發利用的價值。尤其那些由馬祖人民在長期勞動實踐形成的生活習俗與總結或創作出來的歌謠、諺語和民間故事等，更是彌足珍貴的精神財富，它如礦井有著開發不盡的資源。
2、文化遺址
東莒熾坪隴史前遺址，是馬祖列島一處迄今為止最早的史前文化遺址。公元2001年由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陳仲玉及劉益昌兩位教授在馬祖作田野考古調查時發現，並在同一地點附近發現歷史時期的文化遺址。公元2004年至2007年先後進行3次考古發掘，共出土近萬件陶片、400多件石器和貝器、貝殼以及動物骨骼等。遺址年代距今約6000∼4100年前的新石器時代，其文化面貌與福建曇石山遺址下層文化相似。與此同時，在東莒島還發現另一處蔡園裡遺址，出土了500餘片唐末五代、宋、元時期的陶瓷片以及大量貝殼、魚骨與獸骨等。這些重要的考古發現，不僅證實了馬祖列島悠久的開發史以及與大陸密切的文化關係，同時也是可供開發的重要旅遊資源，而且類似的資源很可能還有豐富的蘊藏，需要不斷的發現與開發。誠如陳仲玉先生所言，熾坪隴及蔡園裡遺址只能證明馬祖部分歷史，對考古者來說，馬祖是未開發的「寶地」，尚待發掘。
3、宗教信仰與寺廟
我國沿岸帶歷史文化悠久，很早便有宗教活動，而民間信仰的源頭甚至可追溯到史前時期。宗教信仰屬於意識形態的範疇，但它反映在物質上的遺存便是寺、觀、廟、庵及其各路神仙偶像，而非物質的遺存，則體現出人們諸如節慶、祭祀、迎神賽會、遶境、禁忌等宗教與民間信仰活動，以及豐富多彩的民間故事與神話傳說等。
如上所述，馬祖社會是個移民社會，其文化是在繼承母體文化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其宗教信仰亦然。馬祖移民文化在繼承母體文化的同時，又發生了特殊海洋環境的適應性變化，並發展為獨具一格的地方文化。在宗教信仰方面，這種變化與發展更加突出。早期馬祖移民迫於生計，冒險渡海來到孤立無援的島嶼上，抵禦自然與人為的種種災害便不能不尋求更強大的精神保護。因此，其宗教意識之濃厚、態度之虔誠、活動之頻繁、保護神及其寺廟之為多，遠遠甚於遷出地。
據林金炎先生《馬祖列島記》、《馬祖列島記續篇》所載：馬祖列島供奉神明的寺廟，南竿有19座，北竿16座，莒光14座，東引5座和亮島1座，總計55座，而馬祖共有22個自然村，平均每個自然村均有兩座以上的寺廟，而且每間廟宇主祀、陪祀的眾神，加上隨侍在旁的部將、官差、宮女、馬奴等等，加起來有十幾尊之多。廟宇中佛、道、儒三教及許多民間神祗合祀的現象，在這裏尤突出。除此，居民家中還奉祀著祖先靈位與種種神明，從而形成「人少神多」的罕見景象。據不完全統計，馬祖現有民間供奉的神祗有：天后媽祖、臨水夫人、關聖帝君、梅石高總、玄天上帝、白馬尊王、福德正神、萬壽尚書公陳文龍、陳將軍、趙大王、肖大哥、周大王、五靈公等等。一年四季，一個接一個的傳統節慶，圍繞著許多寺廟頻頻舉行的宗教活動，在馬祖列島上演一幕幕活生生的民間習俗的精彩活劇。再者，有關宗教信仰的民間神話傳說和反映馬祖人民勞動生活的傳奇故事，更是豐富多彩，舉不勝舉。這一切無不是馬祖列島重要的物質與非物質的旅遊資源。
4、軍事遺址
馬祖列島地處台灣海峽北口的交通要沖，戰略地位顯要，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明代倭寇屢屢占據馬祖列島作為其侵擾大陸的基地。至今保留在東犬大浦明萬曆45年(1617年)5月15日工部右侍郎董應舉所題的石刻，便是很好的見證。據《連江縣志》載1：宋至清代，連江縣內重要通道、港口、要塞、山隘曾設置關隘10多處，派兵把守，盤節往來商旅，防備賊劫外患，其中在馬祖列島上設置「垾寨，在上竿塘山(今北竿島)，明洪武設，後廢」。1《連江縣志》（軍事）寨。2《連江縣志》（軍事）瞭望台。
又載2：古代通訊不發達，沿海遇有匪盜外敵侵犯，多在高山設瞭望台，用烽火報警，逐站接傳，以便防禦。縣內烽火台大部分是明洪武至嘉靖間建造。據有關史料和實地調查，還有北竿台、南竿台、川石台、定海龍山台、長龍爐峰台等地設瞭望台。這些關隘與瞭望台作為古代軍事遺址，也應該是歷史文化遺址的一部分得到保護、開發與利用。
在台灣海峽兩岸對峙時期，台當局把馬祖列島作為軍事基地，實行戰地軍管，軍人在馬祖列島大興土木，挖坑道、築碉堡、建炮台、修戰道。隨著海峽局勢的變化，馬祖戰地軍管的解除和馬祖風景區的規劃，這些現代軍事設施也逐漸地成軍事文化遺址。馬祖當地變不利因素為有利因素，對遍布島上的軍事據點進行了整合、開發與利用，使這些原本戒備森嚴的軍事遺址逐漸向世人開放，從而展現獨特的戰地風光，成為馬祖列島觀光最具神秘感、最富有吸引力的一大品牌。
二、馬祖海洋文化是崛起的軟實力
如果說馬祖列島優越的地理環境、豐富的海洋旅遊資源是崛起的硬實力，那它的海洋文化便是發展崛起的軟實力。
所謂「軟實力」（Soft Power）的概念，最早是由美國哈佛大學教授小約瑟夫·奈提出來的。1990年，他分別在《政治學季刊》和《外交政策》雜志上發表《變化中的世界力量的本質》和《軟實力》等一系列論文，並在此基礎上出版的《美國定能領導世界嗎》（中譯本）一書，提出了「軟實力」的概念。他指出一個國家的綜合國力既包括由經濟、科技、軍事實力等表現出來的「硬實力」，也包括以文化和意識形態吸引力體現出來的「軟實力」。可見，他的「軟實力」即指「文化和意識形態吸引力」。實際上意識形態屬於文化的內涵，從根本上說，「軟實力」實則屬於文化的範疇。因此，高占祥指出，軟實力的核心就是文化力。他進一步指出，文化蘊涵著巨大的力，人類文明進步的歷史充分表明，沒有文化力的積極引領，沒有文化創造力的充分發揮，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即使具有相當的物質科技硬實力，也不可能長期立於世界先進民族之林。經濟是血肉，文化是靈魂，把文化力注入到經濟開發之中，必將對社會經濟的發展產生巨大的推動作用。
3高占祥：《文化力》，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10月。
根據這一理論，有理由認為馬祖海洋文化蘊藏著巨大的文化力，它將創造出馬祖發展崛起的軟實力。何以見得？簡述如下。
1、馬祖的海洋文化
迄今為止，海洋文化尚無一個公認的定義，一般認為：海洋文化是人類文明的源頭之一，是人類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它是人類認識、把握、開發、利用海洋，調整人和海洋的關系，在開發利用海洋的實踐中形成的精神與物質成果的總和；它具體表現出人類對海洋的認識、觀念、思想、意識、心態，以及由而為生的生活方式。海洋文化具體應包含了海洋漁業、經濟、貿易、軍事、科技、文學、學術、藝術、教育、宗教、風俗等方面的內容。
海洋文化是一種世界性的文化現象，但不同國度或不同區域因地理條件的差異而具有盡相同的海洋文化。福建海洋文化，是中華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同時又是中華文化中一個極具鮮明特色的地域文化。它在中華文化的核心價值培育下，成為中國海洋文明的傑出代表，並為多元的中華文化做出巨大的貢獻。福建海洋文化的形成及其發展，經歷了漫長的歷史演變、文化撞擊與磨合，還有獨特地理環境等多種因素逐漸造就的。《山海經》載：「閩在海中」，表明自古以來，福建社會經濟和人民生活就與海洋息息相關。早在史前時期，福建先民即以善於造船、習以航海著稱於世。勤勞勇敢的閩族先民憑借富饒的海洋資源，不畏驚濤駭浪，不怕海途茫茫，漂洋過海，最早從海上實現了對外交流，同時也鑄就了開放的商業文化意識和堅韌的冒險拚搏精神。馬祖列島是一個遷自閩東地區的移民社會，其海洋文化應是福建海洋文化的組成部分。然而，「閩在海中」，馬祖列島更是在海中，地理條件的不同導致馬祖海洋文化與其母體文化存在一定差異。這就像遷自中原地區的福建移民社會的海洋文化有別於遷出地文化一樣。這種差異就在於馬祖海洋文化更具海洋性，更具冒險的勇氣與開拓進取的精神。僅渡海遷移這一點，便可說明問題。再則，中國古代是典型的農業社會，傳統海洋文化的基本內涵是農耕文化的延伸，「以海為田」便是傳統的大農業觀念的集中概括。與西方海洋文化的開放性和向外開拓性相比，中國傳統的海洋文化具有濃重的內聚傾向，即使是海洋文化相當發達的福建沿海地區也未能澈底擺脫這種內聚傾向。馬祖則不然，因遠離大陸，失去腹地的依賴，在深入海洋的同時逐漸淡化了傳統觀念，取而代之的便是更具海洋性與外向性、更接近現代海洋文化的新觀念。在這一意義上，馬祖海洋文化應是福建海洋文化的典型代表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馬祖海洋文化中的軍事文化。它是馬祖海洋文化特有的內涵，也是馬祖文化的重要特徵。這一文化內容是在馬祖海洋政治環境中產生的。歷史以來，政治與軍事一方面嚴重阻礙了馬祖的海洋開發的進程，另一方面卻在客觀上豐富了馬祖海洋文化的內涵，並賦予馬祖敢闖敢幹、堅韌不拔的海洋人文性格。
據《連江縣志》（連江概述）載：「連江地理區位特殊，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和抵禦外敵侵擾的前哨。尤其元代之後，人民深受內憂外患之苦，養成了剛強勇敢的秉性，富有正義感和反侵略反壓迫的優良傳統。」歷史上馬祖隸屬連江，孤懸海外，更是兵家必爭之地和抵禦外敵侵擾的前哨，受政治與軍事的影響更嚴重。
《連江縣志》（大事記）與（軍事志）載：「洪武二十年(1387年)江夏侯周德興入閩防倭，將亭角(今定海)巡檢移於蛤沙，建堡，統領弓兵100名；移荻蘆巡檢於北茭，建堡，統領弓兵120名。並遷南北竿塘居民於內地」、「順治十八年(1661年)十月，清廷為阻沿海居民與鄭成功聯絡和接濟物資，下令大規模遷界。連江距海30浬以內居民全部內遷縣城附近，並設界牆21處，派兵730名把守。前沿城堡台寨一律拆毀，房舍焚棄，田園荒蕪57455畝，漁業、海運受嚴重摧殘」、「康熙十八年(1679年)清廷再次嚴申海禁，驅逼連江瀕海居民遷入內地」、「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清廷實行海禁，連江奉閩總督羅滿保令，禁雙桅漁船出海」、「民國26年9月10日12時，南竿、北竿等島被日軍侵占，成為福建最早淪陷的島嶼」、「民國27年9月8日，日艦在馬祖澳洋面劫焚商船3艘。20日又洗劫漁船17艘，漁民被殺百餘人」、「民國29年10月13日，川石島日軍抓走馬祖漁船一艘，4個漁民被殺害」、「民國35年1月15日，海匪張逸舟部在馬祖海面大肆搶劫，被搶漁品值300萬元，漁民被害3人」、「民國29年10月13日，馬祖列島山隴村陳英仔等4人，在川石海面捕魚，被日軍攔截後殺死在南澳沙灘」。
明代多次海禁、倭寇侵擾及清初包括海島在內的沿海大規模遷界移民，馬祖海洋經濟無疑遭受極為嚴重的摧殘。然而，最精彩的文化往往產生於最惡劣的社會環境。在這種惡劣環境中形成的馬祖海洋文化，更具悠久的歷史與豐厚的文化內涵。它賦予馬祖一種對於海洋環境特別敏感以及善於利用局勢微妙變化，冒險在夾縫中求生存的本領，也賦予他們敢闖敢幹、堅韌不拔的海洋人文性格。這一點可從1979年以前馬祖與大陸沿海地區進行民間的海上貿易活動得到充分的證明。
據《連江縣志》（對台對外經貿、民間交易）載：「馬祖列島屬隸連江，咫尺之間，血緣相通，語言相同，習俗相似，關系密切，過去島上生活資料多購自連江。連江解放後，馬祖列島為台灣當局盤據，形成人為藩籬。而島上物資奇缺，兩岸民眾仍暗中在海上往來貿易。」又載：「1988年後，馬祖列島部分漁民開始專營海上貿易活動，每天在馬祖澳海面與黃岐漁民進行交易的船只有15艘左右。每艘2∼3人，裝有挂槳機，多夫妻、兄弟聯手經營，俗稱「馬祖販」。每航次成交額300∼1000美元。黃岐地區從事此項貿易的船只有20多艘，從業人員100餘人，他們從縣城及各地採購糧食、蔬菜、豬肉、蛋品等農副產品及日常生活用品，先運到黃岐，然後在海上交易。由於兩岸雙方長期交易往來，彼此互守信用，有的先交貨，第二天還款，有的先交錢，委托購買馬祖緊缺物品。」
這種現象正是海洋文化「剛強勇敢的秉性」的真實而又生動的寫照。對馬祖而言，正是那種對海洋環境特別敏感以及善於利用局勢微妙變化，冒險在夾縫中求生存的本領與敢闖敢幹、堅韌不拔的海洋人文性格的體現。
2、馬祖的軟實力
對馬祖而言，軟實力是指源於海洋文化的巨大文化力，並在該文化力引導下形成的人文性格、價值觀念、規章制度與發展模式等影響自身發展的因素。這種以文化力為核心的軟實力，主要體現文化號召力、教育發展力、科技創新力、政府執政力、城市凝聚力、社會和諧力、商務吸引力、形象傳播力、區域影響力和信息推動力等等。在人類社會發展進程中，這種具有核心主導作用的文化力無處不在，它在自覺或不自覺地影響的人類本身及其社會的方方面面。但從理論上說，軟實力所包含的眾多之力，可以歸納合力和創造力。合力可含括號力、凝聚力、和諧力、吸引力和影響力等，而創造力則包含發展力、創新力、傳播力和推動力等。在軟實力形成以及推動經濟發展的過程中，合力是從分散的海洋文化中提煉、整合出文化力，而創造力則創造出包含人文性格、價值觀念、規章制度、發展模式等一系列社會整體的軟實力，並使之對人本身以及社會經濟與文化全面發展的積極影響。
從馬祖海洋文化中提煉、整合出文化力，並擴展為社會公共的軟實力，這是一複雜過程，但其首要的問題是對馬祖海洋文化的自覺。當前，中華民族正處於對民族復興的新的文化自覺。這種新的文化自覺，在福建還應該包含對海洋文化的自覺，而馬祖更應該對其極具區域特色的海洋文化的自覺。然而，沒有認知便不可能有自覺。例如，往往某些分散、局部與個體的顯著的成功，是海洋文化精神發揮了關鍵性的作用，但人們多將此類成功歸結於偶然現象，卻未能從中總結找到成功的規律而加以認知。缺乏文化的自覺，成功可能像曇花一現，轉瞬即逝。沒有文化自覺，就很難在一個族群當中形成特有的人文性格，而人文性格往往在經濟發展中是關鍵的因素。海洋文化只有深深根植於馬祖人心中，並逐漸形成馬祖海洋人文性格與自覺行為時，它才能真正形成推進社會發的軟實力。這就是文化底蘊最終影響經濟發展方向、進程與速度的道理。因此，要大力弘揚馬祖海洋文化，並廣大人民群眾所自覺，就必須先有廣泛而深刻的認知，就要求對本地海洋文化深入的系統研究。
其次，在思想意識方面，獲得馬祖崛起的共識並從中獲得自由也是必不可少的過程。這裏的「自由」並非一般意義上的「自由」，這是指人們對某一必然的發展趨勢有了明確認識之後，意識到自已處於該必然發展趨勢的鏈條上的某一不能缺失的環節，從而獲得了自覺的行為。前蘇聯著名的學者普列漢諾夫在闡述這種自由時指出：自由就是被認識的必然。當馬祖人一致認識到馬祖發展崛起的必然性，形成全社會的共識，當每一個馬祖人都遵循這一必然趨勢而在各自崗位自覺地這一必然趨勢服務時，他們便大大減輕了純粹為謀求生存而勞動所帶來的單調與苦惱，這便是人們所獲得的另一種的自由。只有當大多數人獲得這種自由，並自覺為馬祖社會經濟的發展崛起而工作時，馬祖的崛起便有了希望。其實，合力與創造力、自覺與自由，才是最核心最重要的軟實力。
3、軟實力對經濟的引導作用
海洋文化和海洋經濟是相輔相成、互為促進的。海洋經濟是海洋文化的物質基礎，而海洋文化則是海洋經濟發展的動力。沒有海洋經濟，便不會生海洋文化，更不可能形成軟實力；沒有海洋文化的繁榮與軟實力的增強，也就沒有海洋經濟的發展。
在中國歷史上，曾經有過開放的海洋政策，促進了海洋經濟和海洋文化的大繁榮；也有過嚴厲的海禁政策，導致海洋經濟倒退、海洋文化凋零。唐宋時期，海洋政策開放，以海上「絲綢之路」等為主導的航運業快速發展，促進了當時海洋經濟的大繁榮。宋元兩代政府實行「聽海商貿易，歸征其稅」的政策，使海洋經濟發展、海洋文化繁榮。發達的海洋經濟為海洋文化的發展提供了社會物質基礎，是海洋文化形成和發展的有利條件。相反，明清時期的統治者實行了嚴厲的海禁，致使海洋經濟和海洋文化的衰敗。由此可見，在海洋經濟與海洋文化相輔相成的密切關系中，體現為社會制度或海洋政策的軟實力對海洋經濟的主導作用。
如上所述，這種以文化力為核心的軟實力，主要體現為文化號召力、教育發展力、科技創新力、政府執政力、城市凝聚力、社會和諧力、商務吸引力、形象傳播力、區域影響力和信息推動力等等，其對經濟的主導作用是廣泛而深刻的。
以馬祖白酒品牌「八八坑道」為例，足見文化力在商業經濟中主導作用。八八坑道，位於南竿鄉牛角嶺下，原是軍民躲避海盜的山洞，後經軍方擴建為戰備坑道，落成之日正好是前台灣總統蔣中正的88歲華誕，故而命名「八八坑道」。後因坑道內長年潮濕，不利戰車保養，故改設電信中心，後乾脆交給馬祖酒廠作為儲酒之用，因溫度濕度適宜且非常穩定，利於酒的釀造與儲存，所出高粱酒確實相當醇厚，不失為美酒。然而，它之所以成為馬祖的品牌聞名天下，不僅僅是它的品質，而是與極為巧妙的命名有關。「八八坑道」既蘊含了某一歷史事件、人物和具有軍事秘密的坑道。不僅如此，還根據不同度數或不同文化內涵的「八八坑道」酒，分別命名為：「梅開如意」、「吉祥如意」、「馬到成功」、「領導人就職紀念」、「東引司令酒」、「總統指定國宴酒」等等。顯然「八八坑道」品牌的成功不能忽略文化的主導作用，成功品牌所帶來的經濟利益反過來支持促進了企業文化的繁榮與發展。
又如馬祖的海洋軍事文化，歷史上的海禁、遷界、戰亂與現代的軍事對峙，都嚴重阻礙了馬祖海洋經濟與文化的發展。在軍事禁錮的特殊時期裏，本來靠傳統海洋產業為生的馬祖人及時轉型，在為駐軍服務的商業活動中攝取生活的經濟源。馬祖人的商業意識及其靈活、機敏的秉性，可見一斑。馬祖列島上有著眾多的軍事設施，本來戒備森嚴，對生態環境與民眾生活均為不利因素。但軍隊一撤，馬祖人立即變不利因素為有利因素，將軍事設施納入海洋軍事旅遊文化的範疇，打造出富有神秘感與魅力的旅遊景觀。 這一切可以說是馬祖智慧機敏、敢闖敢幹、堅韌不拔的海洋人文性格的體現，同時也充分反映了軟實力在海洋經濟的主導作用。
三．海洋環境變化帶來崛起的契機
縱觀馬祖海洋經濟開發史，可發現其海洋經濟開發的進展與挫折，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海洋環境的變化。海洋經濟與海洋環境變遷的相互作用，歷來是研究海洋經濟可持續發展的核心問題。但本文所指的海洋環境，並非海洋?染、海洋資源衰竭、物種滅絕與海平面上升等當前備受關注的海洋環境問題，而是專指政治與軍事原因導致的海洋政治環境。馬祖地處台灣海峽，屬閩台經濟社會的成員之一，與海峽兩岸陸島互動的離合重組，無不息息相關。
地質和考古資料表明，在距今約1∼3萬年的末次冰河時期，台灣海峽海平面多次大幅度下降，出露的「陸橋」使福建與台灣幾經相連。古人類與古動物經「陸橋」往返於閩台之間，從而開鑿了閩台源遠流長的文化淵源。進入全新世以後，氣候變暖，海浸發生，大約到距今6000∼7000年前，海浸達到最高峰，「陸橋」沈沒，台灣和沿海島嶼又與福建大致分為。然而，閩台文化關係不因「陸橋」沈沒而中斷，它一直延續至整個歷史時期。閩台地緣關係及其後來的親緣關係，決定了閩台經濟社會的必然聯繫。明代後期，即西方所謂的「地理大發現」時代，西方開始從大陸經濟向海洋經濟轉型，受其影響，福建沿海地區民間不顧朝廷嚴禁，下海通蕃，非法走私。這種繁榮一時的民間「海上貿易」活動，加快了福建對台灣的移民活動，促使台灣逐漸進入漢族移民社會的發展軌道。最遲在鄭成功收復台灣之後，閩台便初步形成一個互動的社會經濟區域。入清以來，朝廷的遷界、禁海等一系列政策的實施，致使閩台海洋經濟遭受沈重的打擊。盡管如此，清廷卻無法阻擋福建沿海地區向台灣移民的潮流。康熙年間清廷統一台灣之後，大量移民的湧入使台灣豐富農業資源得以開發，經濟得以快速的發展。同時，閩台經濟互動關係越來越密切，並最終形成共生共存的相對穩定的社會經濟區域。倘若有安定的海洋環境，閩台社會經濟區域的海洋經濟開發前景是無可估量的。然而，近代西方殖民者的侵入斷送了它的美好前程。日據時期的台灣便從閩台社會經濟區域中脫離出去。半個多世紀以前，政治原因導致閩台社會經濟區域一分為二，各走各的發展道路。然而，由於海峽兩岸有著先天性地緣、無法隔絕的親緣和源遠流長的文化關係，閩台社會經濟區域的框架仍然存在。誠如廈門大學楊國楨教授所言4：「從海洋社會經濟史的角度看，閩台經濟受政治、軍事影響而隔絕，只是暫時的現象。這不因為兩者海洋經濟地理上處於同一區位，更在於兩者內在的推拉力，勢必合作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各自的優勢，在未來的海洋競爭中占有自己的位置。」
4楊國楨：《閩在海中——追尋福建海洋發展史》，江西高校出版社，1998年11月。
5楊國楨：《東溟水土——東南中國的海洋環境與經濟開發》，江西高校出版社，2003年8月。
數十年來，海峽兩岸的政治分岐和軍事對峙，台海環境惡化，對海峽兩岸的海洋經濟發展均有不同程度的影響。馬祖列島處於台灣海峽之中，成為兩岸軍事對峙的前沿陣地，其海洋經濟深受影響，不言而喻。但事實證明，無論環境有多艱難險阻，聰明機敏的馬祖人並沒有完全停下海洋經濟開發的腳步，更沒有泯滅對海洋的追求與夢想。這種束縛發展的環境一旦有所改善，長期被抑制的強烈的開放發展意識與欲望必然要釋放出來。當海峽兩岸的局勢尚未緩和的情況下，馬祖人便迫不及待衝出藩籬，與大陸做起了海上貿易。
隨著海峽兩岸氣氛的緩和，台海環境得到改善，閩台社會經濟區域正在得以重構。這就給台灣海峽陸島帶來了千載難逢的發展契機。對此，楊國楨認為5：「本區更具有巨大的開發優勢和發展潛力。首先，從世界各沿海國家和地區的發展趨勢看，海岸帶和海洋由於巨大的資源量和尚低的開發程度，仍然蘊藏著巨大的開發潛力，無論是傳統的海洋產業，還是新興的海洋油氣業、海洋旅遊業以及未來的海洋化學和海洋能利用，都為沿海國家在21世紀的可持續發展帶來了新的發展機遇。」馬祖人對這種發展機遇的反應敏感，態度積極，行動迅速。
如上所述，馬祖人在台海局勢稍稍鬆動時，便迫不及待地與閩東等沿海地區悄悄開展「海上貿易」。駐軍一撤，便開始變不利因素為有利因素，打造軍事文化旅遊的品牌，並計劃將馬祖列島建設成「海上桃花源」。在樹立「八八坑道」品牌中體現出文化力的支持。更重要的是，馬祖人主動融入閩台社會經濟區域，與福州地區開展文化交流與經濟合作。從「兩馬」2001年直接往來開始，到「兩馬」協議的簽定，然後到「兩馬」每一次重大的活動，包括五項經貿協議的簽定、「兩馬」鬧元宵、馬尾向馬祖供水、第一次的開放福建居民赴馬祖旅遊等等一系列有聲有色的活動，正在吸引著世人的關注。
據報道6：2005年8月11日，由馬祖經貿文化交流聯誼會理事長陳雪生率領的馬祖合唱團來到福州訪問演出。2005年5月14日，3個集裝箱共產黨人3噸的台灣水果，從香港轉運福州馬尾港，另外還有數噸水果經過馬祖了也抵達馬尾港。這是連戰、宋楚瑜相繼訪問大陸後，台灣農產品首次直航登陸。7月14日，3.8噸的首批零關稅台灣水果，由福州經陸路轉往上海，專供由國台辦、商務部、農業部在上海共同主辦的海峽兩岸農業合作展覽暨台灣農.品展銷會展銷。這是首次批量從從福建中轉其他省市的台灣農產品，福建全力營造進口台灣水果集散地優勢已經顯現。近來，大陸的台灣水果熱，也引發了馬祖積極尋求成.台灣水果登陸大陸的轉運地設想，並構想與福州馬尾共建台灣農產品物流中心。
6梁章林主編《台灣脈動》，東南衛視（海峽論壇），海風出版社，2006年5月。
當然，馬祖的崛起需要時間，尚有大量的事要做。因為，畢竟兩岸隔離的時間太久，再說它與澎湖、金門等一些離島一樣存人力資源與投入資金等一些常見的問題。因此，這需要更廣泛深入地融入閩台社會經濟區域，擴大經濟合作的領域，吸引島外的投資等。
筆者以為東山、金門、澎湖三島旅遊文化合作是一個值得參考的例子。三島於2011年6月14日在福建東山島舉行「首屆東山—金門—澎湖三島合作論壇」，簽定合作協議，並發表「東山共識」。該共識指出：三方一致認為，隨著兩岸經濟合作框架協議（ECFA）的全面實施，在兩岸大交流、大合作、大交融的背景下，三島之間開展經濟、文化、旅遊交流與合作的優勢越加凸顯，遠景廣闊，潛力巨大。三方一致同意：通過資源互補、優勢共享、區域協作，在經濟、文化、旅遊等領域尋求更大範圍、更多層次、更深層面的相互溝通與合作，力促更好更快發展。三方決：客源互送，開拓旅遊共同市場；項目共推，建立旅遊合作機制；節慶共辦，創建旅遊交流平台；政策互惠，營造旅遊繁榮局面。通過旅遊合作，共同提升旅遊產業整體素質，做大做強海峽旅遊市場，推進三島的區域合作。馬祖與福州一衣帶水，近在咫尺，直接與福建省會城市以及周邊城市的合作機會更多，條件更好，充分利用閩台社會經濟區域的整體優勢為自身的發展服務。與此同時，自身的軟實力建設也是必不可少的。弘揚馬祖海洋文化，使之深深根植於民眾心中，並形成民眾自覺行為，共同為馬祖的崛起而努力奮鬥。
如是，馬祖列島必將崛起，成為升騰在台灣海峽北部一串引人矚目的璀燦明珠。
馬祖列島與海洋環境文化研討會／試論馬祖列島的崛起 ／（文：陳立群／福建省東山縣博物館館長）
- 2012-05-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