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館的河濱，水拉扯風
風拉扯我們。當路燈映照
啤酒，一條金色浮光的溪
流入我們身體
一股深沉湧動，我們
在高聳的圍牆之外
在城市收容失控的
洩洪道之間，我們
隨新店溪緩緩
朝向遠方
火焰在黑暗中搖曳
我短袖下的刺青
時隱時現
「這個刺青有什麼意義？」
總這樣，沒有刺青的人
目光掠過皮膚
像沒談過戀愛的人
總是追問愛的意義
妮娜指尖滑過我手臂
並排相貼的三朵火焰
我喜歡三這個數字
談起家中兄弟
「三個人
互相照應
不讓對方熄滅」
有時候刺青的創造
在刺青之後
有時候刺青的意義
在提問時擁有
黑暗中我們靠近光
又離開光，成列的路燈
低頭為城市禱告
河堤高聳而後方
長廊，巨碩的橋墩
引領急切的魂
朝家的方向
我們，兩個離家的人
在城市宮殿之外
回憶自己的家
我把火焰和兄弟
相互詮釋，沒有告訴她
這個圖案起初沒有意義
只為了喜歡
「刺青會痛？」
「手臂外側還好」
她說想要刺一朵花
「是媽媽最喜歡的
矢車菊
但害怕後悔」
她從皮夾拿出家人照片
泛黃的相紙，色澤黯淡
異國晚風中
像一盞將近熄滅的燈
「不覺得刺青
如同生命？」我反問
我們只能選擇，是否投入
接受它所帶來的快樂
連同所有傷害
如刺青的針，切割皮膚
滲血，發炎，結痂
留下疤痕
展現你所選擇
願意被看見的美麗傷口
等目光落下———
等一次次，對它說話
晚風中，我皮膚上的火焰搖曳
陰影伴隨語言，映照
離開城市的溪水，我們
以一種升起篝火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