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原子筆(上)/劉增泉

  • 2024-05-21
 許金華老師教我們跳土風舞,全校土風舞比賽,我們班上拿了冠軍。

 許金華老師教我們跳土風舞,全校土風舞比賽,我們班上拿了冠軍。

 許金華老師。

 許金華老師。

 民國58年,我們的新老師孫桂珠。

 民國58年,我們的新老師孫桂珠。

 相逢一見太匆匆,校內繁花幾度紅。

 厚誼常存魂夢裡,深恩永誌我心中。

 撰寫連江縣誌,查閱歷年的馬祖日報,其中一則新聞吸引了我的注意。時光回到了民國五十九年四月四日兒童節。「記者嚴正先生報導兒童節馬祖遊藝賽拾趣。南竿地區各國小的小朋友們為了慶祝他們自已的節日,昨天採取比賽方式,在馬祖中學大禮堂作首次公演。在遊藝表演方面,由李蘇蘇老師指導『彩扇凝輝』,孫桂珠老師指導的『天女散花』,易禮恭校長指導的『金環舞』,張振玉老師指導的『阿里郎』,俱屬佳構。」

 那天馬中大禮堂擠滿了觀眾,有陸軍醫院的傷患官兵,中隴、山隴、復興的民眾由於近水樓臺,都紛紛趕至馬祖中學。兩點不到,大禮堂就已經擠得水洩不通。我也就地之便,擠進了大禮堂。桂珠老師指導的「天女散花」演出小朋友,全是我們這一班,那天的演出歷歷在目,舞曲我還依稀記得…。

 民國五十八年,我小學四年級,班上來了一位年輕的老師-孫桂珠,此前深受學生喜愛的許金華老師(預官)退伍返台,於是孫桂珠成為了我們的導師。朱天文小畢的故事,描寫小畢小時候調皮搗蛋,桀驁不馴,國中時期又十分叛逆,最後小畢揮別懵懂的少年時光,投考軍校開始另一種生活。和小畢一樣調皮搗蛋、桀驁不馴的我,卻因為有一位很有愛心的桂珠老師而改變了我的命運。

 她生長在台南眷村,這一年她高中畢業,剛滿十八歲。獲悉馬祖戰地政務委員會徵聘小學教師,第一個報名並順利通過考核。在Youtube看到懷舊民國56年台北的影片,此時台灣已是豐衣足食的社會,台北更是不夜城,而且非常的繁華。桂珠老師棄都市的文明生活,離家百里,滿腔熱血來到炮火連三月的馬祖,為孩子們無私的奉獻,無條件的付出。馬祖非常的艱苦,即沒水也沒電,前者燈紅酒綠,後者砲聲隆隆,這裡是真正的戰地啊!

 老師忍受著中字號登陸艦漫長航行,艙底嘔吐的味道、汽油味撲鼻而來,她搭船的痛苦,此引用筆者撰述的「古羅馬的旅人」一書-古羅馬作家塞納克搭船的一段記述:即然我已經上了船並決意出海,那我還有什麼不能忍受的呢。然而等他上了船,海象不佳,一陣陣巨浪撲來令他痛苦萬分,此時他開始暈船、噁心、恐懼,再也待不下去,寧可跳進海裡游走也不願在船上活受罪。老師經歷海上搭船的辛苦,不言而喻;下船後,周之祜校長去馬港接她。她帶了行李和校長一起搭乘軍用大卡車改裝的交通車;馬祖山路特別陡峭,車子開了一半開始倒退嚕,一位士官長趕緊下車,找到一塊石頭壓在車輪下,還好是有驚無險。

 這學期新的老師要來,我們在猜想是男老師還是女老師,我也迷惑不解,想新老師上課是什麼樣?會不會跟許老師一樣風趣呢。上課開始前,教室裡亂哄哄的一片喧鬧聲,幾個男生你追我逐,拉椅子,移開桌子,聲音很大。透過敞開的窗戶,我看到操場旁一位男老師正在敲鐘,噹!噹!噹!此時,我們的新老師邁著穩健的步伐來到教室裡,排排坐的同學望著一頭烏黑閃亮的頭髮,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她就是我們的新老師。她有著中等身材,著帶微笑,和藹可親。

 教室裡一片寂靜,大家等著新老師說話,她望著學生一雙雙的眼睛,慢條斯理的說:「我叫孫桂珠,從台灣來,住在台南,第一次來到馬祖,很高興認識你們,並成為你們這班的導師。」我看著桂珠老師,她是那麼的和善,那麼的平易近人;接著她繼續說,這學期的課程有國語、數學、自然、社會和勞作等,她特別強調四年級的數學會很難,同學們上課要專心聽講,課程如果有不懂地方,下課後可以來問。

 其實我們都很高興來了一位美麗又大方的女老師。桂珠老師年輕,步履輕盈,曼妙如三月的楊柳,她有著一種神奇的力量,常常激勵我們,支持我們。他從不嚴厲批評或斥責犯錯的學生,她始終做好思想工作,使學生自覺認清自己的錯誤。

 有一次上課的時候,她問到前任導師的情形,接著她拿起點名簿,唸了幾位同學的名字,其中一位同學說:「許金華老師常常從部隊帶來罐頭為我們加菜」;另外一個同學說,「他才藝雙全教我們跳土風舞,全校土風舞比賽,我們班上拿了冠軍,他自陶腰包買了五十顆橘子做為同學獎賞。」

 我告訴桂珠老師,其實許老師讓我最為感動的地方,是他記得每一位學生的名字。預官退伍之後,他在台北新莊信華毛紡廠工作,我們寫信給他,他也給全班四十八位同學一人一封明信片,每張明信片的背面都有對同學的叮嚀與關心,且內容都不一樣。我們全班同學還集資訂製了一面「雨化戰地」錦旗送給許老師。後來我又寫一封信給許金華,告訴他,我渴望想看童話故事書;沒多久,許老師給我寄來五大冊精裝本彩色童話故事書,其中有乞丐王子、三劍客、湯姆歷險記等。

 何以對孫桂珠老師那麼的懷念,因為到了五年級,我們班上來了一個曾桂萍老師,她對學生特別的嚴厲,至今我還印象深刻。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這一年對我而言,確實是難過的一年。似乎我們跟她有仇,她也不像桂珠老師那麼的有愛心,桂珠老師從來不打學生,她剛好相反,我們管叫曾老師母夜叉。小考不及格要打,大考不及格也要打,差一分打一下。她處罰學生的方法很特別,用椅凳靠背的粗木板打手掌心。頑劣又平庸的我,因為考不及格就常常挨打。當時我想了一個方法,事先用生薑搓手減輕疼痛。曾桂萍老師雖然嚴格,但我對她毫無怨言,因為他是馬祖教育的耕耘者啊!

 日本的一部電影《二十四瞳》,小豆島上一位外號「小石頭」的大石老師,帶著小朋友唱童謠、民歌。他們用歌聲唱響的青春,一直迴盪在岬角分校的山海校舍之間。尤其大石老師對學生的關心和愛護,師生之間關係也維持到孩童長大成人。小豆島上這間靠山海的分校和介壽中心國民學校非常的相似;大石老師帶著孩童沿著海邊小路郊遊,這個埸景更讓我想到桂珠老師帶我們遠足情景。(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