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堂
筱曼最喜歡在這個超商前的公車站轉乘了。
眼看暑假結束就要升高三,雖然爸媽不給壓力,自己總要給自己一個期許,起碼要有個理想的大學可讀。而在這個謎樣的年紀,更喜同儕作伴,這暑假,三五同學就常約到市立圖書館K書,為高三生涯暖身。
家裡到市立圖書館有好幾路公車可搭,但都要轉乘一次,筱曼就喜歡超商這條路線,因為候車時可以逛逛超商吹吹冷氣,這是其他路線所沒有的。
超商雖然不比百貨公司寬敞,但卻有百貨公司等級的冷氣,沁心涼肺舒爽無比,在站著不動也大汗淋漓的酷熱夏天,對在外的人,超商是最好的休息站。
「超商的價值是為傳遞小確幸而存在。」筱曼心裡總是這樣想。
你別以為超商沒賣什麼,單是舶來品也琳琅滿目,巧克力、泡麵、糖果、餅乾,應有盡有,每每讓人驚喜。超商對筱曼來說,簡直就是博物館。
今天,筱曼一如往常逛超商等公車,但剛看完可口繽紛的韓系商品,公車就要來了,即使不捨,卻也無法,只能將手中商品小心翼翼擺回架上,走出超商候車。
誰知道筱曼走不到兩步,就被店員攔阻下來。
「小姐,妳不能離開,妳上星期在店裡偷竊,我已報警,警察馬上就來。」超商男店員對著筱曼說。
說時遲,那時快,超商外不知何時站著一個肥肥胖胖的警察,突然的錯愕,筱曼覺得他一點都不討喜。
男店員把筱曼帶向警察,人就不見了,丟下孤伶伶的筱曼,腦海斷片似的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有帶證件嗎?」胖警察問。筱曼遞過充當悠遊卡的學生證。
「未成年?還高中生?妳有偷拿糖果嗎?」胖警察毫不客氣的質問起來,也不管店門口還圍觀著其它民眾。
「沒有!」
「但超商說妳有!」
「證據呢?」停頓了幾秒鐘後,筱曼想破頭,好不容易擠出這句話。
胖警察不期筱曼會提出這樣的質疑,愣了一下。
「店員還在調帶,那麻煩妳待會跟我們回警局一起看帶子!」
「喔!」除了這樣回答,筱曼不知道能回答什麼,也不敢。
過了不久,一輛警車停在超商前,胖警察把筱曼帶進警車,站在車外和車內兩個員警交談幾句後,筱曼就在眾目睽睽指指點點下,由大閃特閃紅藍警示燈的警車載走,此時筱曼只覺顏面無光,恨不得就死。
警車內兩個警察,開車的較年輕,長形臉,皮膚黝黑;另一個年紀稍大,國字臉,戴副細黑方框眼鏡,不笑,神情嚴肅。兩個警察只顧開車一路無話,這也乘筱曼的意。
「妳打電話給誰?」
第一次,筱曼沒聽到國字臉警察的問話。
「哈囉!哈囉!妳打電話給誰?」第二次,國字臉警察刻意拉長聲音,這次筱曼聽到了。電話那頭,爸爸也正焦急嘶吼問著自己要被載到哪裡?
「我爸爸問我會被載到哪個派出所?」
「喔,妳爸爸喔,跟他說新莊派出所!」
警車左彎右拐,繞過大馬路,轉進小巷弄,最後鑽入一個完全陌生無助的世界。
(二)地獄
「老婆!出事了!筱曼被抓去派出所了!」田東山呼喊著太太。
「怎麼會那樣!」
田太太的尖叫聲還在空中打哆嗦,夫妻兩人就坐上機車在大街上馳騁飛奔,不一會兒來到新莊派出所。
「請問~~」
「我是田筱曼的爸爸!田筱曼呢?」田東山打斷值班員警的問話,劈頭反問。
「喔!那個喔!」
順著值班員警的手勢和眼神,田東山果然看見筱曼坐在左側的大辦公室角落,對面還坐個員警。
二話不說,田東山衝了進去,田太太緊接在後。
「筱曼!」
「爸爸!」
筱曼有氣無力的回了一聲。看見爸爸來,筱曼心裡不知怎的一陣心酸,那是滿腹委屈、墜入萬丈深淵後所見的第一道曙光,她很想哭,但她沒有。
「田先生?」那在盤詰筱曼的員警起身轉向田東山。是那戴黑細方框眼鏡,國字臉的警察。
「你貴姓!」田東山這客套話可一點都不客套。筱曼慢慢依偎到爸爸身邊。(待續)
超商事件簿(上)/陳落遲
- 2024-04-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