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藏在細節裡--懸疑驚悚小說《厄蘇利納》賞析/林清陽

  • 2024-03-15

 【山林野地出現未經證實的兇猛怪獸傳言,透過居民加油添醋口耳相傳之後,成為地方牢不可破的圖騰;然而人們心中所積存的本性,有時候比起令人恐懼的怪獸還要殘暴。】

 好萊塢警匪電影情節中,看似窮凶惡極的大壞蛋,雖然扮演讓人恨得牙癢癢的角色,可是到故事結局之際,人們驚訝地發現最後主謀者,竟然是那些看似扮演正氣或執法者,以及善良而和氣之角色,才是主導整個犯罪案件的關鍵人,如此巨大角色反差所形成的衝擊力道,把戲劇張力激發到一個讓人讚嘆不已的情境裡,以至於完成一部經典而賣座的作品。

 好比《厄蘇利納》是紐約時報暢銷小說家布萊恩.佛里曼精采絕倫的驚悚作品,作者以一貫推理寫作技巧,鋪陳緊張、懸疑、令人窒息卻又不忍釋手的凶殺案故事情節,讀者不到最後一刻都無法料到兇手真面目,然而隨著真相浮現之後,卻又讓人對於殘酷的事實備感蒼涼與無奈。

 故事敘述美國七○年代一個銅礦森林小鎮黑狼郡,七年前發生疑似被稱之為厄蘇利納的怪獸,襲擊當地兩位小混混奇普和瑞瑟的死亡命案,警方調查表示,當時罹難者潛入諾姆律師置放在向日葵湖畔的露營車,卻遭遇到傳說中的森林怪獸厄蘇利納,將死者以一種幾乎撕成碎片的慘狀殺死,在命案現場發現以罹難者血跡寫著「我是厄蘇利納」等語!

 當地警察局對於疑點重重的案件尚無突破性進展,尤其負責該案的兩位副警長戴瑞和蕾貝卡,更是覺得芒刺在背而全力偵辦當中。

 然而該命案依然尚未破案之際,卻又發生代表銅礦資方的布林克律師,在其工作室內被怪獸厄蘇利納以同樣方式襲擊致死,因為在命案現場牆壁也發現了上述「我是厄蘇利納」的字跡,因而引起居民高度恐慌與震驚,紛紛加油添醋的轉述各種傳說和揣測,彷彿世界末日來臨那麼不安。

 不過代表銅礦資方的律師布林克之死,卻也凸顯出礦場傳出集體騷擾女性員工醜聞,導致不願受辱員工代表之一珊卓所發起的集體訴訟,勞方所委託的律師就是七年前森林裡命案露營車主人諾姆。

 原來布林克所代表的資方,以極其強悍和苛刻的手段,威脅利誘珊卓等勞方員工,甚至傳出當時奇普和瑞瑟,就是資方與布林克想要用來剷除異己的殺手,如今三人兩命案的發生,是否和法律攻防戰有關連呢?那麼兇手果真是那一頭野獸厄蘇利納?或是珊卓等憤怒的勞方代表所為?

 兩宗相距七年之久的命案,似乎有著難以釐清的關連性,尤其命案現場都發現了「我是厄蘇利納」的挑釁文字,所以戴瑞和蕾貝卡便循著所有蛛絲馬跡偵查,希望能夠一舉破獲兩起慘絕人寰的命案。

 在戴瑞和蕾貝卡副警長搭檔辦案過程中,作者又加入了警長傑瑞,和姪子副警長亞傑克兩人,叔姪兩人之作為顯然是比較負面的形象,卻又時時刻刻扮演杯葛案情的關鍵角色。

 接著重點再度出現,有一天亞傑克竟然也遭遇到和奇普、瑞瑟和布林克同樣慘死的命運,由於這三件命案當事人在當地並不得民心,因此居民們普遍存著大快人心之感,可是傳說中的兇殘怪獸厄蘇利納疑似在小鎮森林徘徊的陰影,卻也籠罩在大家的心中。

 故事提到蕾貝卡的老公瑞奇,他是鎮上一位令人討厭的痞子,不但失業在家作威作福,而且對待蕾貝卡更是疑心疑鬼和暴力相向,所以蕾貝卡自從六年前和他結婚以來,天天過著灰濛濛而毫無愛意的日子,更為貼切地說,瑞奇牢牢控制著肩負地方治安的蕾貝卡,以致於鎮上居民為蕾貝卡感到憤慨與不捨。

 由於瑞奇一再對於蕾貝卡施暴,甚至威脅到女兒榭爾比的生命,於是在她精心設計之下,蕾貝卡終於向瑞奇頭部開了兩槍而殺死他。

 這時故事急轉直下,因為基於母性保護女兒的蕾貝卡,終於將事實真相全然陳述出來,以致於一向視蕾貝卡如女兒的搭檔戴瑞深感震驚。

 原來七年前蕾貝卡發現奇普、瑞瑟和布林克的陰謀,可是不幸被三人發現而遭逮,隨後經過三十六小時拘禁、毆打、凌虐和強暴,地點就是上述向日葵湖畔的露營車之內。

 經過被輪流強暴和凌遲之後,雖然死裡逃生的蕾貝卡,當下從一個女孩變成傷痕累累軀體的過程,身心倏地全然轉變成為堅強、狠毒和冷血的怪物,於是將傳說中的怪獸厄蘇利納和自己結合在一起,完成殺死奇普和瑞瑟之後,用他們的髒血在車內寫上「我是厄蘇利納」的驚悚字跡!

 當天雖然布林克先行離開而沒有遭受殺害,可是卻在七年之後,因為代表銅礦資方再度出現在黑狼郡,因此一方面扮演副警長角色的蕾貝卡,另外一方面也實現了報復的願望,所以布林克之死也是她的傑作;至於亞傑克同樣慘死的命運,源於她被他多次性騷擾、傳播不實謠言,甚至以顛倒是非的手段向警長申訴等下三濫手段凌遲,因此亞傑克之死也更是死有餘辜。

 蕾貝卡因殺人而入監服刑二十年後出獄,其實當她決定殺死瑞奇之前,乃先行將她和湯姆警長所有的女兒榭爾比安置妥當,因此出獄之後,女兒和生父湯姆在鄰近的警局共事;十五年之後,當榭爾比三十五歲接任警長的時候,蕾貝卡一生的摯愛湯姆也在六十六歲之齡逝世,一直以來未曾相認的蕾貝卡、榭爾比母女,終於在湯姆追思會中相遇,然後透過兩人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對話,彷彿她們從來未曾分開過,接著聽到三十五年來榭爾比第一次叫出來的一個字:媽!

 作者將地方鄉野未曾證實的怪物野獸傳說,巧妙運用遐思和猜想,將其連結到一連串的慘烈命案,似乎把神話和恐懼相結合,一方面批判銅礦資本家殘酷與冷血的本質,另外一方面也傳遞了勞工無奈卻又堅強的韌性,終於在邪不勝正的情況下,扭轉了邪惡而財大氣粗資本家的命運,必須臣服於小草一般普羅大眾之正義而低頭。

 小說詮釋了人類內心同時存在多元面向,像似蕾貝卡那樣可以是維護治安的副警長,可是也能夠扮演憤怒復仇的凶惡野獸厄蘇利納,兩者之區別也許是環境與不堪回首之遭遇使然,其分界線更是在虛擬的一線之間,唯一不變的則是滿滿的「愛」可以改變一切,例如湯姆和蕾貝卡之間的愛,以及蕾貝卡與榭爾比無止盡而可以自我犧牲的愛。

 故事中敘述美國七○年代白種人優越感、同儕集體凌虐同性戀和勞資雙方極其不公平待遇,甚至將未知的傳說冠上怪物之名稱而獵捕,然而由於無知、落伍和矯情所催生的巨大邪惡,加上電子媒體刻意透過創造懸疑驚悚劇情所製作高收視率影片之描述,有一天終將會反噬自己,這些種種令人非夷所思而殘缺的社會結構,無不讓讀者興起徒呼負負之憾。

 從小說故事中可以發現,人們沒有一個是完美而無暇,在普羅大眾的人生中,即使夜晚不一定可以看到皎潔月光,可是卻有絕大部分是為了可以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陽而努力,希望過著平凡而自律的日子。

 這種平凡而平淡的每一天,也許就是大部分人們的一生,當然可以為了傳說與神話而活,也能夠為不存在的形體而想像,藉由此種虛擬幻境而規劃實質的人生,或許是一種不可遁逃的軌跡與命運,因為在超越此種幻境之後,人們依然面對模糊不清的太虛,彷彿似量子糾纏一般的詭譎和神奇呢!

 整部小說最後結局,以及其所遺留下來之餘韻,也許直到人們關上書本之後,仍然會覺得久久而無法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