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木棉樹/蔡明裕

  • 2023-12-07

幾十年前在街尾經營打鐵店的伯父,清晨五、六點就要起床用煤炭起爐火,剛開始要拉著風箱,煽風到爐心,才能加速煤炭的燃燒,不久打鐵師父來後,伯父就把放在煤炭中炙紅的小鐵片用鐵夾握住移到鐵鉆上,打鐵師父舉起大鐵鎚,和伯父另一手舉起的小鐵鎚,就一上一下的把小鐵片打成刀狀,鎚打的過程不斷的噴起小紅點,粘在他們僅穿的內衣短褲上!有的刺穿了內衣而佈滿了小黑點,伯父說有時也會感到燒痛的!小鐵片退熱呈藍黑色,刀的形狀大致已打造出來,伯父舉起成形的刀往牆角丟去,還在冒著煙氣!所以都警告著家人不要去摸它。

上午十點左右,就有一個賣蚵仔麵線的人,推著流動攤販到打鐵店前面的一棵老木棉樹下叫賣,伯父和打鐵師父就休息吃了幾碗蚵仔麵線,有時我和堂兄弟在木棉樹下遊玩,伯父也會叫我們去吃蚵仔麵線,小孩子一碗就吃飽了,可見伯父打鐵時大量消耗體力的辛苦。那時木棉花正一朵朵的飄落下來,流動攤販離去後,伯父和打鐵師父繼續打鐵,我和堂兄弟愉快的收集著落地的木棉花,每聽到一「撥」輕聲,就有一朵木棉花落地,木棉花可能不會感到痛。不是被人們採摘下來的,想起木棉花還是有一點敖人的骨氣啊!不是一般低矮樹木或花叢的花,就隨便任人採摘花、葉或踐踏的!木棉花是已經成熟老化掉落的,所以說「花無百日紅」。抬頭看木棉花從高高的樹枝上飄落下來也有點悽涼美,往打鐵店裡面看去鐵鉆邊又不斷的噴起小紅點,而伯父和打鐵師父不辭辛勞的精神,不就反射在那不斷的噴起小紅點中:::。

幾年後農業機械化,伯父經營的打鐵店生意逐漸衰退,最後伯父結束打鐵店營業,舉家準備要搬到北部的都市另謀工作,那時也是木棉花飄落的時候,我和堂兄弟不知愁憂的,依然愉快的收集著木棉花,但伯父的精神消沈不已,伯父曾說:「打鐵雖然辛苦收入也不怎麼好,但能維持家人的生活,也能和親朋好友愉快相處就好了,但是現在打鐵店生意收入,已不能維持生活的費用了,所以要離鄉背井去生疏的遠方都市工作,而且聽說都市人情味比較淡薄,那是社會環境造成的」。伯父也實在捨不得離開故鄉,就像木棉花長在樹上是很美麗的,但花期一過總要飄落下來的。伯父的奮鬥的精神就像那顆木棉樹,雖然沒有給家人過著富裕的生活,但經營打鐵店的時機不對,被時代潮流淘汰。但是這次去遙遠的都市另謀工作,一定能從新發展,使家人再過穩定溫馨的生活,就像木棉樹飄落美麗的花朵後會再長出綠葉,等待明年花期一到,又會重新開放鮮艷的花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