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補鍋鼎師傅已遠颺/林清陽

  • 2023-11-24

 【修補鍋鼎師傅工作過程中耗損的小玩意,通常會讓圍觀的孩子們當作寶貝,等到它們冷卻之後,就成為大家爭相撿拾當作熱門玩具,甚至把這些小玩意稱作「金含丸」而愛不釋手。】

 鄰居一位大嬸,把一個漏水的鉛桶丟棄,讓清潔隊回收車帶回去集中處理,應證回收車宣導的那句話:回收就是資源,亂丟便是垃圾,請大家配合做回收。

 當然這位大嬸把老舊、漏水而不堪使用的水桶回收處理,正如目前清潔隊回收車所蒐集其它絕大部分廢棄物品一樣,經由統一回收處理而可以再生利用,應該是現代人對於環保工作最為基本的認知。

 除了清潔隊回收車有這一項服務業務之外,其實每一個村莊和角落,也有不少從事回收的民眾(通常是老年人)在蒐集各類紙製品、金屬、塑膠和其它能夠再生的物品,然後賣給上游回收業者而賺一些零用金。

 雖然這些老舊和過時的廢棄物,可以經由回收重新再生和利用,不過比起五O年代物質不甚充裕的年代,現代人所丟棄的雜物其實還是蠻浪費,因為有些物品稍微整修之後,仍然可以繼續使用,可是卻面臨被主人丟棄的命運。

 相較於上述那個節儉到幾乎吝嗇的時代,很多老舊物品通常經由巧手修補之後捨不得丟棄,兩者顯然有很大的差異,也許這是時代物質觀念和生活型態不同之故,所以也沒有甚麼對錯之分。

 看到鄰居拋棄那一個漏水的鉛桶,不禁想起假如是在五O年代的話,主人家很有可能讓偶爾巡迴村中的「補鍋鼎師傅」修理,然後又可以使用好一陣子呢!

 記得當年孩提時期,經常可以在村子裡聽到補鍋鼎師傅,騎著腳踏車並載著一些工具行頭,在村子裡巡迴招攬修補鍋鼎的專業服務,所以是當時農村社會一種令人記憶深刻的景象。

 當有人需要修補日用品(好比大灶煮飯用的超大鐵鍋子或是小型水桶等)時,便可以請師傅來幫忙補鍋鼎,此刻附近鄰居的主婦們也都會互相招呼,一併把家中等待修補的鍋子、水桶和大鐵鼎,集中在院子裡讓師傅修補。

 這個時候便是小孩子們最期待的時刻,於是呼朋引伴而在院子裡歡喜圍在一起,等待觀賞師傅展開作業而妙手回春的表演。

 但見師父詳細檢查破洞的鍋具,小心把銹蝕的地方剷除,並且清理鍋具周遭破損的地方之後,大概估計得要用幾顆「錫珠彈」當作載體,才可以完全把壞掉的鍋具修補完整。

 所謂的「錫珠彈」其實就是把鐵塊用烈火熔化,使其成為類似水銀液體狀態,然又用特殊防火和隔熱的工具承載,並且依據破損鍋具的位置,一球一球而逐一修補、壓平和磨光,如此一來就好像似地面破洞之際,用水泥或瀝青朝洞口填補的道理一般,雖然表層上面有些修補的痕跡,不過鍋具則可以恢復到完整而且可以使用的狀態,可以算是當時一種惜福的資源再利用之好習慣。

 上述提及小孩子們最喜歡圍在老師傅身邊,觀賞其巧奪天工的修補技術,除此之外,其實還有一個讓人期待的小插曲,那就是師傅把鐵塊熔化貼補在鍋具的過程當中,難免會掉落一些小渣渣,那些滴落的小鐵珠丸子遇到空氣之後,便會冷卻而凝固成各種可愛的下腳料,這些修補過程而耗損的小玩意,通常會讓圍觀的孩子們當作寶貝,等到它們完全冷卻之後,就成為大家爭相撿拾的熱門而搶手之玩具,甚至把這些小玩意稱作「金含丸」而愛不釋手。

 在那一個物質缺乏的年代,同樣只是能夠用自製玩具玩耍的孩提時期,任何天然或是比較奇特的物品,都是大家趨之若鶩並且當作稀奇玩具而加以珍藏的小寶貝,因此這種難以得到像似糖果模樣的小玩意兒,同儕便戲稱之為金含丸而爭相蒐藏,不過並不會真的含在嘴裡,所以也不致於造成危險。

 因此每當聽到村子裡有巡迴師傅修補鍋具的時候,小孩子們通常都會呼朋引伴前往湊熱鬧,也許是大家實在沒有甚麼特別的時間壓力,而且難得遇到這種比較特殊好玩的情況,因此只要有甚麼風吹草動的新鮮事,總是能夠吸引同儕好友們聚在一起,當作極其好玩的休閒娛樂。

 假如修理師傅應長輩之邀前來自家院子修補的時候,那麼更是有一種「主場」的概念,除了覺得好奇圍觀之外,通常那些掉落的小廢棄渣渣,自己絕對有優先珍藏的權利,其它小孩子也不太敢和自己爭奪這些寶物,所以在小孩子的內心裡,特別覺得興奮而熱鬧滾滾,因此師傅修補鍋具的過程,也許不經意讓大家多了一種惜福愛物的體驗心情之外,最主要應該是多了一些如此奇特的金含丸而高興不已呢!

 誠如上述回收會漏水老舊鉛桶的故事,人們對於物品修補的概念已經改變了許多,很多人會毅然決然地將舊物品丟棄,然後添購新的日用品而成為一種生活習慣,除此之外,以往在村子裡巡迴招攬修補生意的師傅,和許多已經或即將消失的行業一樣遠颺而不見了,例如麵包車、菜車、冷飲冰品快餐車,以及其它各種曾經讓大家方便購物的巡迴小攤販,由於便利商店和交通方便之故,人們隨時都可以輕易採購,因此即使現在農村的村子裡面,人們也很難以再看到這樣的生意和生活型態了。

 在AI數位與網路時代如此方便的現代社會裡,對於年輕人而言,也許類似修補鍋鼎師傅的經驗,應該是難以想像的生活方式和記憶,所以通常只是老年人喜歡吱吱喳喳而碎碎念的故事罷了,恐怕不太會引起興趣和共鳴,畢竟時代巨輪永遠不停歇,所有當下的新鮮事,轉眼之間已然成為迂腐的歷史痕跡,想必這也是極其自然而常態的事,您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