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南竿機場,早先是僅供一款小型單螺旋槳的軍事偵察機,臨時起降之用。
猜想當年或是急就章下,將一座約百米多高的山頭,經了一番鏟山挖地後,闢建個簡陋跑道,保留著泥石土地的樣貌,更沒個塔台或地勤單位建築房舍構建駐守;只有靠南向近海端處,舖上了幾塊五米見方水泥地,以之為偵察機緊急落地後臨時停靠之需;此處水泥地平日也可供軍用大卡車或小吉普車等車輛,停放之用。
這且名之為跑道的,也就那麼個光裸黃土沙石地的數百公尺長,寬約二十多米,東側近海,西側靠山,叫之克難跑道,也堪是。
當年所謂的這一款軍用「偵察機」的駐地,且設在北竿的「大道機場」基地裡。它幾是每天都會起飛升空,繞著馬祖列島上空四下飛巡;或有進行各島上的空中偵照作業,也或偵察搜集臨近大陸福建閩江口等沿海的老共海軍動靜情報。
通常,這型飛機飛行高度多在五百公尺上下,也就是必然會超越北竿的第一峰「璧山」295公尺與南竿的最高峰「雲台山」248米的海拔高度甚多,以維飛行安全。
這是咱幼年時節,南竿島上每常見著的空中景象。
後來,因為一次偵察機「換防」的勤務中,那位黃姓的飛行駕駛員從台灣東部的「宜蘭基地」起飛後,越過了台灣海峽,不往馬祖駐地北竿的大道機場落地而來,卻竟然逕奔向那對岸的大陸揚長而去…。
從此,馬祖的天空,再也見不著這一款單人座的機翼下漆有國徽的草綠色偵察機身影了。
咱小時候,除了見著了這一款小小偵察機外,還曾看著一型較大的也是以螺旋槳驅動飛行的,那便是不定時由台灣後方的空軍基地渡海前來「空投」的,俗稱為「老母雞」C-119的軍用運輸機。
這型運輸機造型挺特殊的,從左右主翼側向後延伸出約半個機身長的長狀條結構,組成了個如ㄇ形的雙尾翼,而這機艙後身與尾翼間透空的,便是利於開啟艙門空投作業。
為此,山隴澳東邊山頭上這座沙石地克難跑道,也就此成了這款「老母雞」空投軍需物質的最佳投擲處。只因,其地勢空曠平坦也長長,再無他處可堪比。
空投的降落傘下方吊懸的大木箱件裡頭,是置藏了啥些軍需物質,但可猜想,難以究實。只因我等是小老百姓,不許探聽,國防機密乃是。
但是這空中降落的大件物,卻成了咱們山隴澳裡「第二鄰」一夥小鬼們的盜取物,前後幹了兩三回,沒被逮過,送法辦。
飛機,來了!飛機,來了!
天尚未全黑的晚餐裡,我們每隱隱約約聽到了「老母雞」從青潭澳海邊上空,向咱們家這東邊山的克難跑道直直飛來際,我等兄弟與鄰家夥伴數人,就不約而同地擱下手中碗筷,凝神靜氣地佇立於屋外場地上,專注望著天空…。
119老母雞的空投作業,並非百分百的精準切實,能於一個回合中平順完成。
若初次沒拿準投放點,或臨時因風勢變化下,飛機便就直接地衝過跑道出海,繞轉到南竿島中間的梅石與清水一帶上空區域後,再由青潭澳海邊上方調頭過來,重新進場投放一回。
且瞧著那飛機投擲出的降落傘,一朵朵有序地開放著米白色的圓型傘身,於黃昏的天空裡飄啊飄地,壯觀情景,大開人眼;若是逢此當下,未親眼見及,確真可惜。
靜立觀察「傘跡」的我們,一旦看著了其中有一二朵被風吹偏離了投放方位,掉落到現今的「白馬尊王廟」後方上的山坳裡,咱們這一夥眾便在領隊的「老大」一聲吆喝下,衝呀,疾速地從自家門外奔跑向彼處,開始分頭蒐找從「傘群」中走失的那一個傢伙蹤跡何在。
第一次前去,以為傘下的大木箱會於落地時,砸個箱破物出的,咱便可隨手撿拾些可用之物,其或如軍用牛肉罐頭、戰鬥口糧之類的轉回家來。
然阿兵哥們的細心謹慎嚴實綑綁作業,並不如咱小腦袋裡想像的那般簡單。偏離落單的降落傘下的大吊箱,落地後幾是完好無損;一時間裡,咱們手邊也沒有任何可以撬開木箱的工具;是然,這一趟「惡行」裡,我們一夥兒,兩手空空,失望了回來。
事後,咱這群心懷邪念的小鬼們悟然發現,那一條條的傘繩,硬是漂亮,值得一取。也這樣,等到了下一趟「老母雞」再前來空投擲傘時,咱們便隨身取刀帶剪的,虎虎生風地,出征。
這往後的一二回裡,但有見著離了群、走了失的降落傘,立馬出動收拾;出刀割,使剪斷,各自摸了三五條約二三米長的傘繩,且將之繞綁在腰間後,藉著天色已然暗黑,趁阿兵哥們尚未全面出動四下蒐尋巡查「短少」的傘體之當下,我們便又躡手躡腳、無聲無息的,各自閃回了家門。
那年頭裡,東邊山機場空投地周邊「落單」的降落傘中,若有部分的「傘繩」殘缺不全,傘身與大木箱子中間,傘繩斷裂處但有刀割剪斷的痕跡,且也消失不見了,那必然是我等二鄰中的小鬼們合力幹的壞事。
割下的傘繩,甚是好呀!
張力強韌,耐拉耐扯,光滑柔順,觸感極好。我等兄弟,且把之充做完美的「褲腰帶」使用,也每暗喜不已。
但咱們絕不隨意聲張,盡人皆知;以免訊息走露,警察尋上門,憲兵帶鎖鏈,定將把咱等這一干小毛賊們,拘提上車,送進關押所,問罪。
時光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憶童年時,壞事幹盡…。
【童年拾遺】取刀帶剪盜傘去/淡雲
- 2022-0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