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昨)此時,江水弟當上了貨船的雜工,既是船工,也是縴夫,當時從福州到南平的水路大概有120多公里,到水口以下航道都比較平緩,水口之上水流湍急,特別是在南平流域險灘很多,貨船經過時都要提心吊膽。江水弟說,當時船上有句諺語:「鴨蛋灘,跟山平」。鴨蛋灘就是南平一處險灘,「山」指的是鼓山,因為落差很大,跟鼓山坡度一樣,所以船工談此色變。
每當到了水流湍急的時候,江水弟就要上岸拉起纖繩,背負起整條貨船的重擔。回憶當時情景,江水弟不勝感慨,「太辛苦了,當時每一步都很艱難,汗如雨下,纖繩在肩膀上拉出一道道血印,將衣裳都染紅了。」每一次出門,如果順利的話,往返一趟要20多天,如果水路不順的話,兩個多月都回不來。當時江水弟家裏有10多口人,全靠他走船賺回來的80公斤大米下鍋。
一聲聲高亢洪亮的號子,腳下是堅實的步伐,肩上是全船的重任,江水弟走了20多年。年過花甲之年,他退出了船工隊伍。然而,與閩江相依相伴40多年的他,難以割捨這段情緣,他選擇了輪渡,讓往返於曉岐村和灣邊村的行人通行無礙。雖然到了古稀之年,他再次告別了輪渡,但是江水弟依然難別閩江。他依然喜歡閩江的蜆子、河蝦,像兒時一樣,他經常穿行於煙波之中,帶回閩江鮮美的物產。
從懵懂少年到白髮老者,汗水和青春,江水弟都灑在了母親河身上。
感今懷昔 老船長淚灑閩江
前文曉岐村老人會會長楊學通提到的「曾經」是什麼時候,他自己也說不清。原閩江航運公司船長林元魁告訴一個大致的數位:上世紀80年代,每天往返於福州與南平之間,僅百噸以上的官船(國營的)、民船就有五、六百艘,如果加上幾噸、幾十噸等小噸位的船隻,就不止這個數了。
自古以來,閩江流域就是福建先民繁衍生息的地方。他們利用自然環境,伐木造舟,駕舟載物,與外地貿易往來,傳承著一種古老的水上運輸方式。到了近代,福州港成為首批對外通商港埠,在中外貿易拉動下,閩江航運無論在運輸方式上還是在規模上都發生了變化。
陳漢成先生在《話說近代閩江航運》一文中說,近代,閩江是福建經濟動脈,通過閩江運輸的物資有大米、茶葉、木材、食鹽以及其他物資,不計其數。從閩江上游各縣運往福州的貨物稱作下行貨,有米、茶、木材、竹、紙、糖、筍乾、香菇、蓮子、中藥材、樟腦、桐油、生漆、染料等,以米、茶葉、木材、竹為大宗。從福州輸往閩江上游各縣的貨物稱作上行貨,有食鹽、洋布、棉紗、西藥、百貨、京果、鐵器、五金、煤、煤油、紙菸、火柴等,其中以食鹽為大宗。
直到今天,58歲的林元魁依然是閩江航運的直接參與者,從1974年至今,他在江面行船整整37年了。
1974年,21歲的林元魁接父親的班,進入原閩江航運公司當船員。當年,316國道尚未開通,閩江還是溝通閩北地區與福州的經濟大動脈。林元魁所在公司除了承擔客運任務,就是運送化肥、農藥、海鮮到閩北,再從閩北運送大米、水泥、山貨等到福州。
林元魁是這樣形容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他們繁忙的程度:去一趟南平單程要十五、六個小時,最忙的時候船一到岸就卸貨,卸了貨馬上裝貨,累得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他說,當年福州是缺糧區,米船3天未到,市面米價立漲。
穿險灘,渡惡浪。三十幾年浪裏行船,林元魁對閩江的每一寸水域充滿感情,熟知閩江每一塊礁石,每一個險灘。至今他還清楚地記起,閩北108灘、36道彎在哪個縣哪個區域。他說,水口庫區未建前,水口鎮是閩江中游的轉捩點。船過水口之後,順流而下,水流平緩,崇山峻嶺漸成丘陵,江天一色,景色美不勝收,那時行船是一種樂趣。
上世紀90年代初,水口電站截流。幾年後的1996年,國道316線水口到南平段建成通車。閩江航運的黃金時代不再了,1995年林元魁和同事合夥承包了一艘鋼架船從事閩江旅遊活動。由於技術過硬,2009年,林元魁被省交通集團八方海上客運公司聘為船長。他詼諧地說:我這是第二次上崗。
從木質船、鋼質船到今天他駕駛的有100多個座位的「鼓山號」豪華遊船,對閩江不棄不離的林元魁既見證了歷史,又感受到時代的發展。
高速公路、國道、鐵路相繼崛起,使閩江失去了黃金航道的地位。福州市港口管理局新聞發言人周煒才說,目前在閩江上行駛的船隻日均只有二、三十艘,閩江的功能已從過去的運輸逐慚變成了旅遊。
不久前的一次感受,讓林元魁心情久久不能平靜。老林在北京工作的女兒、女婿帶他到武夷山旅遊,途經南平時,他特地到建溪老碼頭故地重遊。老林的女兒說,行走在寬闊的福銀高速公路上,從福州到南平僅用了兩個半小時,父親激動不已,建溪老碼頭參觀時,父親卻流淚了。
緩慢與快速,遲滯與通暢的落差,與其說是速度與技術的提升,不如說是時代的進步。林船長淚灑閩江,是惆悵?還是感懷?(完)
閩江歷史-古老水運漸漸走進記憶 過去的運輸變成了旅遊
- 2011-0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