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行道樹。我靜靜地站立在路旁，沉默是我的語言。不知有多少個日子過去，只知道我看見太陽和月亮在交替，還要媽媽抱著的小嬰兒，長成了強壯的青年。我喜歡這裡熱鬧美麗的早晨，討厭炎熱悶濕的午后，也害怕入夜後的孤單寂寞。
沉沉的夜色散去，路燈熄滅了，溫柔的月兒和太陽交棒，天空閃爍的星星消失了。我被一陣悅耳的鳥囀喚醒，接著舒展著我的枝葉，向最高處伸去，與朝陽道早安；我投下斑斑的葉影，和清早上學的孩子、散步的老人握手。一陣濕濕涼涼的海風吹過。枝葉沙沙作響，天真的孩子漾著可愛的微笑，朝我跑來，靠在我身上休息，原來是學校的晨跑活動！突然一部菜車開到我面前停下，許多婦人提著籃子向菜車走去，我豎起耳朵，極力的彎腰，想聽他們究竟在談些什麼。有這些人的陪伴，使我感到快樂，我喜歡這裡的早晨。
太陽越來越大，刺眼的陽光，使我快要睜不開眼睛。此時，大家都在公司、學校、家中，享受著有屋瓦可頂天的涼爽，可以躲去火燒般的炎熱。只有修路的工人和我忍受著這烈日的反覆煎熬，但是，當他們結束階段性的工作後，就帶著吃飯的傢伙回到公司，而我呢？我知道我的工作是負責美化環境、淨化空氣，直到老死為止，只要一想到這裡，我就垂頭喪氣，提不起精神，覺得生命太長了；不過，只要我一瞧見太陽往下掉了一些，心情又如長了翅膀般飛起。至少這炎熱的午后時光，威力可以稍減。
但是，當我確定太陽墜落於海的那頭，心底的微笑又消失了，因為白晝的一切都將由此畫上句點。行色匆匆的人們、天邊那片五彩的雲朵，不斷經過我的身旁，他們不回頭、不徘徊，只有我空瞪著眼呆在原地，無法動彈。人群、車聲散去，眼前是低垂的夜幕，此時亮起了街燈，也亮起了我的寂寞。天空閃爍不定的星星，是我眼裡的淚珠；從天下流瀉而下的月光，是我不斷的傷心。在這夜裡，震耳欲聾的寂靜吵得我無法安睡，漫漫長夜，我不知如何是好。從遠處吹來的微風捎來了許多來自各地的消息，我卻沒有心思聆聽；縈繞耳旁的，是揮之不去的靜，我害怕這樣的夜晚。
我是一棵行道樹，沉默是我的語言。我靜靜地立在路旁，欣賞著各色行人的面容、衣著，看著時間流轉不息，生命也無止盡循環。雖然我有著堅硬的樹幹，但其實那裡頭埋藏著一顆渴望陪伴、希望飛翔的脆弱的心。
行道樹／中山國中 謝夢萍
- 2005-05-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