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窗早已深鎖,對面的老屋靜靜佇立,不發一語。乾癟的樹枝輕輕抵在窗戶旁,想推開它,但秘密總是不可得。落葉早已散落滿地,無人掃得,也無人願意掃,呆望著,乾黃的殘葉鋪在綿綿思緒之上。
秋,來臨得悄悄,去得悄悄,夏的霸道總是吸引我的目光,因此在群花凋謝、枯葉掃落一地時,才驚覺秋已踏上土地。秋是蕭瑟的,投入它的懷抱,蕭瑟了一切,也蕭瑟了不知多少詩人。馬致遠的《天淨沙》、辛棄疾的《醜奴兒》都是深秋時所作,秋對於心底的那一層渲染,是悠長不絕的,它不似夏日的高潮迭起,亦不像冬日的死寂沉沉,悠悠然綿綿不覺的敲著心扉。
對面住著位老翁,他的住所是一棟四、五十年的老房,老房周圍繞著庭院,種了好幾棵欒樹,到了秋天,欒樹樹梢上的幾簇葉,由深綠轉為淡黃,一簇簇輕悄的掛在枝椏,綠黃夾雜,目視而去,有時互相交疊,融成一片,是孩童在紙上恣意揮灑的可愛。又不多時,淡黃轉為紅、褐,紅、褐、綠摻於一樹之上,趨前觀看倒有些顏色上的失衡,但遠觀其樣貌,給人的就是股蕭瑟,似畫家隨興而留下的深邃情思。
除了顏色的改變,令人注意的便是那滿地落葉,隨著秋風的洗禮,樹上的葉片飄落不知多少,堆在樹下,勾起我另一種遐想,但每到早晨,地上剩的又只是寥寥數葉,這使我萌起一絲好奇。某日清晨,我格外早起,朝窗邊一望,令我吃驚的,落葉又比昨晚就寢時少一大半。為解開心中疑竇,我似張良般,深更半夜便起身,手握一書斜倚窗邊,凝耳傾聽,一遇風吹草動便放眼望出,不出所料,不過盞茶時分,那老者拖著掃把而出,沙沙的掃著落葉。月下的樹更美,月色一暈暈的溶著樹上色調,灑在上頭,滲著點遠邊路燈的黃光,襯著夜色,似一位修行者沉思,沙沙響著,涼風拂過心頭,靜穆、莊嚴。
老翁的行為令人難以理解,他手中所握的,雖是軟綿綿的芒草掃把,動作卻絲毫不為俗塵所染,沙沙的掃地聲響似暮鼓晨鐘般敲醒了我,也將我帶向另一個更深沉的思潮?看著他的背影,在庭院裡緩緩移動,恰似秋的背影,悄悄、緩慢且帶給人平靜的感觸。
轉眼間,幾年已過,落葉依舊,秋色亦濃,枯葉卻不再被清掃,我才醒覺老翁已然離去。他是秋,來得悄悄,去得也悄悄,但靜寞地遺落在老房的殘葉,被秋風吹得來回蕩漾,卻秋的痕跡般,掃也掃不去。
秋的痕跡/臺南一中 黃向暘
- 2020-0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