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航— 手心一幀泛黃的記憶，緊緊握著夢想的馬祖一隅，隨台北松山往南竿B70309次班機飛行，雲海浪漫，追逐金芒萬縷，更遠的天際如叢的長雲箭撲而來，穿透了窗外湛藍海天，也穿透著一顆期待已久的心。我的行囊飽滿，似雲中千封書錦，裝載無限懷想，在距離與嚮往纏綿之間，夢中的島嶼已近在咫尺，啊！父親的馬祖！我來了，二○○三年立春正月十五，屬於馬祖的最豐富的日子，神采耀眼的南竿新啟機場以燦爛的陽光迎接著一個夢島千迴的過客。 —初晤— 緣起大陸閩劇團受邀抵馬演出，對深愛傳統古典戲曲的旅人言，此行有了第一個知性的任務，得以細心品嚐暢快大啖的機緣，真是久處山居叢林匆匆旅者的豪奢！怎不叫人雀躍興奮呢！至於另一項不可能的任務，便是尋訪父親三十年前的戍守地。旅人自幼在父親烽火生命多情多愛的故事中長大。想當年，父親軍戎戰盔，是「英雄堡」的鐵漢，氣宇軒昂，是熱血滿膛的將士，自海峽另一端移徙另一岸，以至肩負鎮守馬祖前哨，父親生命中的每一站都是旅人深刻的原鄉。馬祖舊識「禮民」遠在北島東引，特託知交「其平」家人弟妹接機照應，熱誠親切，讓小女子備感溫馨。就趁著戲未開鑼，立刻安排了初晤馬祖的巡禮。就此從山隴起程北行—旅人仍然偏好它們原始的名字，隴者高地也。山隴有此芳名真是再貼切不過了！ —翱翔— 友人說好久不見陽光了，自機場轉進村集，放眼望盡，駭綠滿鋪迭起的山丘路徑，旅人的視線於寸寸隴上翻繞迴旋著，仰角而上忽轉斜奔而下，南竿犀島的東隅—「牛角聚落」保存容貌給旅人寫下學習的第一章。繼續左行循西線依海環行，清風拂吻夕暉的戀戀午後，每一處都是驚喜，卻未發現勇士當年戍守的碉堡遺跡，只有一脈青山碧水伴舞鷗，然旅人沒有失望，當車抵名芬凜凜的精神之璧—福澳港域，歷史的的悸動捫胸憾震，迫不及待下車，燕鷗旋舞於濱水岸蘆之間，旅人趁長髮依海天交會之處，按下快門，俯身擁抱這一幅可敬的屏哨，就讓我做一夜肝膽戰士吧！緊緊戍守枕戈待旦的英雄故事。 別以為自己是單騎老手，來此好山好水正可大顯身手，明白起伏如飛的「馬道」你定要徒留英雄無用之嘆！遂打消單騎走天涯的浪漫心思，規矩地鑽進友人的四輪香車裡，友人說：就往「八八坑道」醺老酒，三點三十分陳古的板木大門一開啟，酒香陣陣，「昔日裝甲要塞，今日珍酩溫居」。陳酒的馬祖容顏啊！且吟嘯一闕詩仙太白豪情：「將進酒，莫停杯，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醰封未飲，旅人早已微酣。 如果馬祖是鎮海勇士，那麼「北海坑道」定是勇士身軀內不朽的靈魂！旅人無法再以鬼斧神工讚嘆這近乎神話的戰地，任何可名的修飾對波光撼動的一斧一鑿都將是陳腔贅語。花崗石下扶欄步倒映坑景如歷，而面對幾乎要令人息的毀滅之作，旅人一行用歌聲呼喚魂魄，隱隱濤鳴緣聲追近，捶震悸動的胸坎，餘音迴盪撲返，暝想著肅殺的血與淚。 來到西岸「馬港」，夕陽繾綣，旅人在小魚船上留下到此一遊的海證。閃光燈忙捕捉鮮明亮彩的天后宮廟，合十膜拜聖女媽祖，靜聆白馬尊王一段奮墾的功績歷史，天后宮正值「元宵暝」香燭徹夜通明，感動著虔敬忠厚的海島居民對信仰的深厚情懷，海兒的愛定情堅永遠不讓大地。—戲曲之約— 選在上元，燈火輝煌繽紛麗夜落腳馬祖並非偶然，當得知連江縣閩劇團將應邀來馬演出時，仍在山城徘徊的旅人，便早早把行腳排定。 開鑼了！華燈初上麗歌的夜與南竿才女秀玲妹妹相約同赴戲曲之夜，雖然冽寒冷雨，多情的馬祖鄉親絲毫不減沉浸鄉思的熱烈嚮往。偌大的體育館座無虛席場場擁滿，閩劇以大嗓高亢的音質結合起伏劇情的刻畫，每一幕皆絲絲入扣，緊抓著台下如癡如醉的心，而不諳福州鄉音的最認真的旅人已被動人的曲樂、迷魅似地聲腔，在「清江恨」一幕泛滿淚光，不知鄉親們是否也正醉然其中，悄悄拭淚。 劇終曲散，大陸福建連江縣廣電處隨團採訪者給旅人一個突來面對鏡頭的機會，於是在兩岸的圍觀下，意外地，身繫兩岸血緣的旅人卻在這特別的氛圍，寫下非常耐人尋味的另一頁。—依依別情— 馬港至西尾，著名的夕陽公路，未在夕陽時分相約道別，卻是春風輕拂的曉午，昫煦微露，從勝天公園遠眺翠海靜波，寬湖碧色上一隻悠遊的天鵝，旅人想清唱一曲，又怕驚擾了這份難忘的恬淡。馬祖知名「雲台樂府」青年團員「克武」，甚是剽悍，竟在別情依依的路上製造了一段雲霄飛車驚悚之旅，挑戰起伏飛轉的馬祖戰備山徑，在旅人呼天喊地的驚險聲中，夢島之約已然畫下別緻的句點。馬祖，我必須回航了！燕鷗，別忘了我的聲音，當下次再會時。
今夜，我在夢島--記二○○三年元宵馬祖行/唐可容
- 2003-03-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