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修完軍校一學年大學課程，也接受學長們指導了一年，並且通過海軍陸戰隊「水上求生」暨「擊射管道訓」之後，你就具備了「學長」的資格，這時你左手臂上掛的兩條白幹才是踏實的(在一年級學期結束即將南下受訓時，連上長官及實習幹部會很慎重的集合一年級「新生」，並實施授階儀式，那時因為沒有學弟妹，而且也還沒有通過暑訓，只能算是「有名無實」的學長)，此時，你可能不會再去想有關「學長的權力問題」，相反的，你可能會覺得那兩條白幹才是責任的開始；其實「學長」就是學有專長的意思，絕對不是說他比你先進軍校，他一定就是你的「學長」。相同的道理，作為「學長」的絕對不是只靠手臂上的階級來讓人尊重的，他必須有相對的內涵，有值得學弟妹尊重的本領，手臂上的「階級」僅是「標示」而已，如此想的時候，作「學長」的人就不會用手臂上的階級欺壓學弟妹，還會更加努力充實自身的內涵，以贏得實質的「學長」稱謂。 陸戰隊暑訓結束返回學校以後，有人以為自己了不起，抱著「媳婦熬成婆」的心態，處處以教訓的口吻責罵「新生」，殊不知此時他的言行只是更顯露出他的不成熟與幼稚而已，「新生」犯錯是可以原諒的，「老生」犯錯則屬不應該，大家應該互相協助而不是一味挑剔新人，沒有一位「學長、姐」敢保證他將來的成就一定比「學弟、妹」來的高、來的好，在學校中只要保持校園倫理，作「學長、姐」的以誠心、愛心、耐心教導「學弟、妹」，作為「學弟、妹」的一定要打從心裡尊重「學長、姐」，不可以用階級來壓倒其他人，或表面虛應服從罷了。 二年級學生為了表現他的身分與地位，往往會把一年級新生的輔導都歸為他分內之事，所以有時管得還真不少，三年級學生則是想，上有四年級學長當家，下有二年級小學長當管事的，所以大多只是求得自身的清閒「獨善其身」就好，四年級「學生王子」則有好幾種生活方式，企圖心強、身材好、志氣高的往實習旅、營級實習高階職務，帶部隊能力強的則任實習連、排長實習帶兵，一些擔任實習班長的四年級則悠閒過日子，充其量要求其班兵(學弟)不要犯錯而已，所以「學長」有各種不同的生活方式。 學生社團活動時，四年級學長有絕對優先選擇權，相對的，一年級新生選擇社團時就比較沒有太大的彈性空間，有時學長叫你參加那個社團，你就得硬著頭皮去參加，而且不可以翹課(以前正課五天半，週六下午才是社團活動)；學長們平時生活壓力就不大，服儀也是自我要求。 二年級時，我只是把實習班上的一年級新生叫到一旁(全校都是實施混和編連制，各連一到四年級學生都有)，僅輕聲的告訴他在連上應該注意的事項，並告知千萬不要因日常雜務耽誤了正常的課業，還好他們都表現很好，接著我被選中擔任學生廚房採買工作，每天清晨四點半就起床，五點左右就和廚房班長、副食委員，從復興崗乘軍用兩噸半卡車前往台北市環河南路中央市場採買，早上第二節課就可以回到教室上課，「小學長」的日子過得非常愜意，自己課業還好，一年級「新生」對我的尊敬也如原先自我期許。 上了三年級，由於四年級實習幹部非常強勢，他們又是近幾期人數最多的，自然我又退而求其次，課業列為第一優先，後來又擔任學生副食委員，在廚房忙個不停，廚房老班長們對我也是指導照顧有加，我這個「三年級學長」過的還真充實呢！ 四年級被薦選為「實習連長」，連上平日作息的大小事務都要投入，因為學生實習指揮部每週都辦理學生生活競賽，實習連生活競賽成績如果排名在後半段，就表示該實習連生活管理可能欠嚴謹，生活競賽成績如果在前三名，就表示該實習連全體學生對團隊榮譽十分重視；這生活競賽就足以讓學生實習連的幹部充滿壓力，這壓力堆積到最後很可能就會加諸在一年級「新生」的身上，回想自己還是「新生」時，本連共有廿六位同學，經過一年「學長」管教下來，剩下廿三位，那種情況連上長官或實習幹部如果知道問題的癥結，應該很容易和想要退學的「新生」實施溝通或輔導；自己做了實習幹部，對問題的癥結自然知悉，還好那一年「新生」(中正國防幹部預備學校第一期畢業的)都安心並順利就學，無愧身為實習幹部之職責，亦未浪費國家資源。 用「意志不堅」一詞，對一年級退學的「新生」而言是不公平的，試想，入伍受訓那麼辛苦大家都熬了下來，回學校實施正規軍校教育反而造成高退學率，長官能不負大部分之責任嗎？長官美其名說是「新生」意志不堅，決定退學的「新生」唯一的說詞當然就是用「意志不堅」來應對(他們再沒志氣，也不會說那是因為二年級學長們對他們無理的欺壓，所謂：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不然長官也會被連帶處分，問題的重心在那裡？當然是在連上長官(他們平日幾乎不曾接觸一年級新生，新生心中的事，醞釀到最後長官當然也無能為力的去改變)或實習幹部(他們完全相信二年級小學長的管教，而且立場也是站在二年級學生那邊，二年級幾乎可以操縱一年級新生的去留)身上，只是，那時候其他的新生一樣都是人微言輕，不方便說罷了，總之，「新生」就是要忍耐，其他的少管。 其實，以前軍校中有很多學生來自眷村是有原因的，許多的職業軍人，他們生活非常簡單、樸實，平日經濟來源也僅夠糊口，家無恆產創業，更無耕地可種，書如果讀得不是很好，選擇就讀軍校除了可以減輕家庭經濟負擔外，更可以挑戰兄長的階級，當時本營四個連的連長可都是將軍之子；一般來講，很少有都市的年輕人會選擇軍校，把軍人當作「志業」，若有也是極少數人。 我有一位長官非常的聰明，或應該說他很有智慧，他是台北最有名的高中畢業的，讀書一級棒，他選擇就讀軍校除可以減輕家庭經濟負擔外，對其家中各項福利與優待也很實用，讀軍校四年學費全免，又有零用金，吃、住、穿全都是國家提供，他以最優異成績畢業，接著留校任隊職幹部，考取留日中山獎學金，回國後取得軍中經歷，又考取政大東亞研究所博士班，再赴美深造，他於民國九十年七月一日晉任陸軍少將，他可是靠個人的努力與研究成果獲得長官拔卓的實例；我自己班上也有一位賴姓同學，當別人都在應付學長而傷腦筋時，他堅持努力學外語，最後皇天不負苦心人，後來他也考取政大東亞研究所，又考取國防部公費留學法國取得博士學位，苦讀有成，文武兼備值得慶賀，曾任職國防部國醫中心任上校教職，退伍後任職於國立政治大學助理教授。 「學長制」的學生管理，固然可以磨練學生領導統御的能力，相對的，如果學長的權力沒有受到約制，直接受害的必然是低年級的學生，因為一級壓一級的結果，最後新生必然承受最大的壓力；對於實習幹部本身也有不好的後遺症，以為在學校可以這樣要求學弟或授權三、二年級學生管教新生，爾後到部隊服務也可以如法炮製，因而，有一些學長一下部隊，就這樣在基層單位被犧牲了，「學長制」真的有檢討的必要。 軍校實施「學長制」，個人以為有兩個目的，一是磨練高年級學生的領導統御能力；另一則是要求學弟必須養成絕對的服從信念；但這兩個前提是作學長的必須有領導統御的才能，而且幾乎肯定不會指揮錯誤，所以作學弟的服從才顯得有意義，如果學生幹部真的做的這麼好，軍校裡似乎就不需要基層軍官了，您說是嗎？ 軍校生活中有很多事是學長可以做，但是學弟絕對不能碰，譬如，夏天到圍牆水溝邊向校外的阿雲小姐叫(買)冰吃，阿雲小姐聽到有學生要買冰時，她也會回問：你是幾年級學生？如果是四年級學生，她就會從容不迫的把學生要買的冰弄好，然後她爬下水溝走過邊坡將冰袋遞上來；如果是「低年生」她就會告訴買冰的學生先離開現場，幾分鐘以後再來取冰，否則被學長抓到那可是要出「軍紀教練」的；晚上四年級實習幹部拿著蚊帳，到榕園水塘裡撈吳郭魚，然後再到廚房裡拿(偷)一些生薑、鹽巴、油之類的酌料，在實習幹部房間就煮了起來，連上軍官當然知道，只是他們心中也認定那是「實習幹部」的特權罷了；相反的，如果是低年級學生用蚊帳在湖裡撈魚，被抓到那一定是搞大了。新生一整年中，我居然不知道離連上卅公尺遠的土坡堆外側竟然是魚池，您不見笑吧！（待續）
軍校生活回顧／陳寶明
- 2003-06-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