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裡的吉他/雪泥

  • 2003-08-06
(續昨)秀茜原本是不想往前線跑的,她隱約知道景彰心裡藏有許多她不知道的事,當然,不可告知的秘密她更是不了解,她認為他很悶,但卻是個極舒服的一個人,悶是他帶來的,快樂也是他帶來的,秀茜覺得從沒有一個男子具備這般化外的氣質,南部來的男孩有著濃重的土地味,但是景彰的身上有著散逸歐式貴族的風采,所以她想要了解馬祖與他的關係。在交通艦她看不出馬祖人的自信心在哪裡,但她感受到了馬祖人的耐力與追求美好生活的樸實。由於景彰認識艦長,並且景彰的爸爸在福澳有南北貨倉庫,與軍方有生意上的往來,再加上秀茜的外形特別好,所以雖然在秀茜的爸爸不知情的狀況下,仍然順利的辦好了她馬祖往返台灣的出入境證明,並且被安排在較上方的貴賓室內休息。這天由於秀茜暈船,晚上的時間景彰沒與她在一起,景彰就去找繼民聊天。「繼民你會不會暈船啊?」「當然會囉!有時船擺的很厲害,就是那種八、九級風浪時,我在船艙聽到此起彼落的嘔吐聲,不暈也想吐呢!」「呵,好了不講這些了,這幾年你都在台灣做什麼?」「我在基隆開水電行有一段時間了,生意還不錯。」「那你後來是去年二專囉?為什麼沒有繼續往上唸呢?」「自從那次與你一起去土城找阿桃後,我就開始唸書考二專,結果我考上大漢工專,那是在花蓮。」「唸完之後呢?」「你不要打斷我嘛!我會詳細的跟你講。後來我本來想留在花蓮工作,但是我叔叔說基隆的生意比較好做,他在基隆做批發往馬祖的生意,所以我就暫時到基隆做水電的工作。景彰說實在的,我很羨慕你,你沒有經濟上的問題,現在又已經是大學的國文系助教,只要再努力幾年就能成為教授了。」「其實現在要當教授難度也提高許多了,留學歸國的人越來越多,你不知道每一年申請做我們系上講師的資料就足足有五六十公分高!總之還是要努力些才是。」…。 船在海上航行了很久,時間彷彿像漁貨一樣冷凍了。清晨的薄霧中,景彰、秀茜與繼民來到船首的地方眺望,已經可以看見馬祖的北竿島嶼群,再過一小時就能到馬祖港。天沒完全亮,單側甲板有海軍的阿兵哥在打著燈號,告知岸邊與附近的漁船;艦首的砲台中有一家人以那裡為整夜的睡眠之處,那個年代簡陋的情況真的太多了。船隨後不久停在馬祖村澳口的沙灘上,景彰從船上望著廣場處,已經看到爸爸在港口廣場等他們了,他們這次頗為順利,直接從船底往開口處出船,這是需要潮差配合方能如此,平時補給艦都停外海,再由中型的船-也就是一般稱「開口笑」的軍艦-先將人員接運到岸上,軍艦再等適當的潮水停進沙灘。景彰與秀茜坐上了景彰爸爸的卡車,而繼民的父母前幾年就已搬回桃園,所以他在馬港等公車去鐵板的阿嬤家。景彰隔著車窗向車站邊的繼民叫道:「阿民,明天下午我們要去鐵板玩,到時再找你。」景彰回過頭後,仔細看了看父親,才發現父親剛硬的頭髮已有些發白,並有些掉落…。 繼民上了公車,發現馬祖的公車又換新了,就好像山隴的花圃每換一個司令官或者是縣長,就要將上一任做的全部打掉一樣,看來車船處經費還滿充裕的。以前最特殊的車掌小姐現在也沒了,全改為司機一人服務,繼民記得以前的車掌小姐都凶的要命,應該是被追求的阿兵哥煩到極點的緣故,乾脆來個「恰北北」(閩南話),反正火氣大點、臉色臭些,自然就不會那麼麻煩。繼民還記得有一次忘了帶公車票,「好死不死」(福州話)又沒帶銅板,被火氣很大但是很漂亮的車掌小姐趕下車,害他只好走路到鐵板,好久都難以忘記,可能是如此深刻的印象,後來繼民看見每個美麗的女生都會有莫名的恐懼感,他對秀茜也有這樣的感受。繼民的阿嬤家並不大,在面海略高的位置,使他常能看見漁民從海上捕魚回來的情景,那種踏實的豐收多麼甜美,傍晚的海邊,漁寮附近的漁家人,就會在那兒曬蝦皮、補魚網,繼民有時看完書後就會沿著坡道而下散步,滿天飽和的紅橘天光,總讓繼民感觸良多。 第二天一大早,景彰帶著秀茜去鐵板蛙兵連的後山採金桔,那裡是不准平常人去的,但因為景彰的表姑在那兒有田地,他們才可以一早跟著去。秀茜非常不習慣這裡不能去、那裡不能去的戰地情況,但是景彰帶她去到這個山谷時,舊時的紀念碑,配上了淡紅的芒草花,狗尾草成了他們相互搔癢的玩具,她很快樂的享受這一切。(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