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物界裡，人這種動物大概是最不受管束的一類。因為你永遠找不出可以「套死」他的行為模式或思想範疇。比起中國古代來，當今社會開放程度足以令古人汗顏。然而中國古代社會儘管閉鎖有餘，中國老祖宗卻從未放棄他們探討人性的孜孜矻矻的努力，勸人和氣待人，一句「伸手不打笑臉人」；勸人注意維持他人尊嚴，會說「當著矮人，不說短話」或「當面教子，背後教妻」；到最後，實在應付不過，只得感嘆幾聲，來二句「為人不當頭，為木不當軸」「吃人嘴軟，拿人的手短」，聊以自嘲而已。
「參不透的人情世故。」突不破逾越不過的是這無邊的人際關係瓶頸，除非你學「湖濱散記」作者梭羅，也去遺世高蹈不食人間煙火，否則你註定要「擠」，在人際關係夾縫裡「擠」。「擠」出名堂來，你成為一世英豪，稱王封后；「擠」不出的，便也在人海裡載浮載沉，聽天由命了。
朋友總說：「人在江湖，作許多事，常常都是身不由己的。」生而為人，在人情堆中翻滾，不管你失意、得意，到頭來碌碌一場，你照樣禁不住一副顧盼的神色，誠然「不堪人事日蕭條」已矣。
這個世界多的是害怕受傷害，自尊心忒強的人。這種人往往帶給團體一股窒人低氣壓，叫周圍人覺得處處放不開，百般的拘泥不安。也就有一回，某合唱團邀請某著名電臺主持人親臨演講，他甫登臺，發覺講桌平蕪一片，尋不著潤喉的茶水，他當即努不可遏，不發一語，弄得場面很僵。幸虧主辦人及時補救，才始免掉一場「浩劫。」然而演講講則講矣，由於氣氛全失，團員們都覺得興味索然，一點收穫感也沒有。這是那位演講者跟一般人格格不入的處世態度造成的後果，為逞一己之利而予人不便，殊不為智者所取。
究竟什麼人該要受到淘汰？問這問題之前，我們得問為什麼很多才人佳士，到最後竟總落的寡歡鬱鬱以終呢？是其生活態度的韌度不足，導致個人心緒不平衡，而後一連串的逃避現實，長期以往，將個人孤僻起來的結果。英雄主義往往便是這樣產生的。而任何一個犯罪人物的產生，亦莫不是由於他孤僻的個性使然。面對這般難題，除非當事者一輩子想作個不受歡迎的人，否則英雄主義必須代之以溫柔敦厚的關愛主義。換句話說，你可以有限度的冷漠，但冷漠絕不等於目空一切；你甚至可以樂善好施，但這並不意味自作聰明，任意干涉他人隱私。有一則寓言故事：據說在一個非洲的下午，一隻妄自尊大的灰鸚鵡和他傲慢的太太，鄙夷而譏嘲地傾聽一對河馬情侶在談情說愛。「他管她叫可愛的姑娘。」鸚鵡太太說：「你信不信？」「沒有的事，」鸚鵡先生說：「我看任何有頭腦的雄性，都不會對一個不比翻過的浴缸好看的雌性動感情。」「翻過來的浴缸，一點不錯，」鸚鵡太太說：「他們倆活像一艘航駛沿海的水果船，載著一船灌足了水的籃球。」但此刻正是春天，這對河馬又年輕，根本不理會長舌鄰居的刻薄批評。他們仍然在河中彼此追來撞去，興高采烈地作著他們自得其樂的遊戲。那天傍晚，這對正在休息的河馬聽見鸚鵡夫妻在交談著情愛的字眼兒，感到詫異而震驚。為了報復下午鸚鵡嘲諷，河馬情侶以牙還牙，也照樣回報以相似的刻薄字眼，將鸚鵡的甜蜜情話形容成沒有上油的翦草機的嘎嘎聲響。他們甚至招來朋友和鄰里，討論一對男女鸚鵡可能鬧出桃色新聞的非凡案件。到河馬們停止批評鸚鵡，沉酣大睡，鸚鵡們停止誹謗河馬，上床休息時，已經是半夜以後許久了。損人不利己，這是自作聰明的下場。
實則，學習「大而化之」的生活態度，事事「以退為進」，則任何事無往而不利？
擠在人際關係夾縫裡／乃欣
- 2005-02-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