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冷的寒冬，接近外島地區似乎感受特別的酷寒，相同的過年的腳步亦是越靠越近些，如往常般電視裡不斷播放著教媽媽如何準備好過一個好年，看看那飯店、超市頂級廚師所展露的年菜，一道道擺出來，是那麼香甜可口，也告訴主婦們放寬心，過年也可以讓自己輕鬆點，祇是似乎少了一些什麼吧！
印象中，愈接近「年」的氣氛，父親越容易焦急不安，深鎖眉頭，因為家境的清寒，人口眾多，僅靠他那微薄的薪水僅能勉強餬口，哪有多餘薪資作額外開銷。但是，記得那一年，老闆賺了不少錢，年底時，特別給父親加了許多獎金領著優渥的薪資，許久未有笑容的父親，走在路上竟然能輕啍著小曲，滿面的笑容心想著，給大女兒買××、大弟買××，胖弟、胖妹、老婆買××。家裡每一個人都想到了，卻沒想到為自己破了又補，補了又縫的衣服添加些什麼，（想必天下的父親都是如此為孩子付出吧！）
除夕的一大早，家中擺滿許多食物，感覺到已好久沒有這樣的盛況，母親俐落的手腳很快忙完了中餐，重頭戲是晚上的佳餚，如期的擺出來，嘴裡還唸著吉祥話，全家團圓圓滿，紅燒蹄膀，年年有餘（清蒸魚），真不明白快窮到不行，怎麼可能有餘，（獅子頭）拔得頭籌，當好菜上桌時，年幼的我們個個看傻眼，口水往肚裡吞，已好久、好久沒有這般情景，記得全家在那晚吃得特別開心，母親亦是背著家人，偷偷到廚房哭泣，那時不明白的我直納悶，有這麼多好吃食物，媽媽為什麼還流淚，長大了才 明白，當她看到孩子們如此開心，她有些自責沒有能力讓孩子們生活的更好，區區的豐富一餐，竟可以讓孩子們開懷至極啊。
餐後除夕的拜年拿紅包更是不能少，雖然每個人的紅包袋僅有二、三元（在那時相當於現在一百、二百元！）但大家都很高興，當然也心知肚明，年後要交回去，所以背著母親，我有意似的買了書籍、零食，沒剩一文錢，傍晚回家被兄弟姊妹們攻擊，父母無法護短下，狠狠的挨了幾鞭，更值得回味的是，是父親寫得一手好書法，如往常般父親開始寫春聯，我便在旁邊磨墨還誇父親的好字，高興的父親便會賞一顆糖或給一些零錢，甚至講一些當年在家鄉當少爺的故事，每當提及故鄉，他總是有著深不可測的眼神，故鄉的親人，那富甲一方的田地，現在想起來有些為父親的處境可憐，堂堂一個有錢又衣食無慮的少爺，因為戰爭而離開家鄉，手無寸鐵一切得從頭開始的生活，為兒女們放下身段任人使喚，從卑微工作做起，這是多艱澀的呀，難怪他常常告誡我們世間事是很難肯定的，貧窮沒有一輩子的，富貴也不可能永遠不變的，除了靠自己，誰也幫不了你（妳）的，因為他的親身體驗，便是最好證明呀。
「年」是一直在稍縱即逝的時間度過，那濃情的年味卻淡了許多，如今時代在變，過年的節慶亦是不斷的翻新，電腦可以代替拜年，超商的年菜可以讓家庭主婦省下不少麻煩，這一切都是拜科技進步所賜，也許對文明的看法我仍是有些小意見，仍喜歡從前生活，因為那是保有著固有不變的人情味，帶著那濃郁的新年氣息，或許有心再塑回從前過年的環境及氣氛，祇是喚不回往生的父親及哥哥，曾經生活在一無所有的環境，卻不覺得苦，因為家人攜手同心度過克難期，那種樂趣是刻骨銘心的，現在什麼都有了，卻抓不住親人的相伴啊！
古早的年味，沒有現在文明時代的進步，卻可以凝聚遠在故鄉的親人團聚在一起，從前那團圓飯的紅燒魚，在現代生活太平常了，算不了什麼，然而對我而言卻是異常珍貴的食物，它不是魚翅、鮑魚可以比擬的，那是家人一點點關心的聚在一起共享的最棒佳餚，常思念從前，或許並不能幫助什麼，時代進步並不是壞事，總不能老是生活在過去種種，如果能吸取昔日美好的另一面，總是有些相輔相成效果，更何況文明的科技時代難道沒有缺點嗎？畢竟任何事情是不可能樣樣十全十美的呀，但是若能追回從前，我寧願選擇單純的生活，沒有山珍海味的日子，即便一碗白飯與家人們共用，這也是一種快樂呀！
過年／劉小倩
- 2005-03-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