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就說不行！／維信

  • 2005-06-18
　很奇怪，我經常接觸到的人，大多慨嘆世風日下，他們問我：人類的道德觀念究竟怎麼樣了？社會何以有這麼多人犯罪欺詐？小孩子為何如此不聽管教？對此類問題誰也提不出圓滿的解答。不過，最近我確實看到了這毛病的因果：即我們忽略了日常用語中最要緊的一句話：「不行！」這句話雖簡短，卻連帶關係重大。
　我認為，一個人要想不虛度一生，最要緊的還是行仁義，但單單行仁義還是不夠，這世界固然充滿了希望和歡樂，同時也瀰漫著邪惡、罪過、喪德。凡此種種，絕不能附和或不置可否。你必須說「不行！」而且一定要始終如一。
　可惜在日常生活的無數場合，我們就沒有做到這一點。我們身為父母，卻往往怕得罪兒女而不願說這句話。身為公民，眼看國家社會有了弊病，本來無須隱忍，卻不肯大聲疾呼、要求改善。我們尋求娛樂，卻縱容惡劣的低級趣味，紙醉金迷，恬不知恥。
　記得我們的祖先卻不是這樣的。是邪惡，他們就當它邪惡，也相信有剷除邪惡的能耐和責任，相信時代會變，而道德觀念不變。他們怎能做到此等地步？主要是凡足以敗壞道德的，他們都加以貶斥；不畏懼，不頹廢，不容忍，而且「公開貶斥」，這正是我們非恢復不可的勇氣。我認為我們對於兒女的管教、社會的汙點，以及自己的為人處世，尤其要加以改革。
第一、 我們管教兒女，必須「說一是一」。
　妙就妙在兒女往往也希望父母「說一是一」。溺愛縱容反而把兒女弄糊塗了，他們恨不得父母拿得出一定的主張，好有個遵循。表面上，他們也許很忤逆，但是想到了有關道德或品行上的根本問題，就覺得自己並不可靠，故為人父母者，要特別注意兒女的心理。你以為那些惹是生非的少年真的快樂嗎？才不呢。我相信他們即使在胡鬧的時候，內心也還仍希望長輩出來管教，說聲「不許！」呢。這些少年也就是因為很少有這種斷言的管教，才變成不知檢點，胡作非為的行動較多。
　但關鍵就在這裡，在此競爭劇烈的太空時代，如果我們想造就堅強而有魄力的後代，做父母的必須要拿出決心，隨時板起臉來嚴加管訓：「不許玩到半夜還不回家！」「不許再看電視了，去溫習功課。」如果說這樣一來，兒女的日子就難過了，那倒反而是好事。尤其目前大家都講究享福，不肯吃苦上進，如何使下一代不習染此頹風，正是我們當務之急。一百年前還有些柴要劈，有水要挑，有牲口要養，但如今就不必了。說來可怕，我們的兒女適逢其會，免不了要喪失人類最可貴的稟賦-自強不息。
第二、 必須鼓起勇氣來貶斥社會的汙點。
　我們如果發現社會有了毛病，就應該公開表示反對，盡到公民所應負的責任，社會始會日漸改良。一百多年前，美國的蓋理遜反對蓄奴，沒有人附和，沒有人贊成，而有人勸他：別人窮兇極惡，何必他來多事！你猜他怎麼回答？「我可不能含糊，也不能輕而易舉的放它過去，我絕不讓半步，將來一定有人附合我的！」他一連說了三個「不」字，接著是氣壯山河的結論。後來蓄奴制度終於廢止。此即證明了一個人要具有「恆心與勇氣」的精神去處世，凡事絕不會一無所成。
　第三、便是我們自己為人處世的態度。
　在這一方面也必須知道，有些事是絕對不可以做的。一個國家民族是否具有優良的道德觀念，全要看每一個國民是否有良好品德的表現，如遇到某機關或是私人之間舞弊的引誘，必須要斷然拒絕，而且定要斬釘截鐵的拒絕。
　看到過無數的人，雖然沒有做壞事的意念，卻因為態度不夠堅決，到頭來遭了禍殃。有一位走投無路、滿面愁容的少女，談起她父親因為侵吞了公款，事發入獄，母親不得不出去找工作，家庭因此而風雨飄搖。少女因愛父之深切，乃想知道在我心目中，她父親是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據她所說，她父親侵吞公款，主要是為了滿足她母親漫無止境的要求，讓她有個「好日子」過。我告訴這少女，我認為她父親不是壞人，看病是意志薄弱。我敢斷言，他第一次想到「挪用」公司金錢之時，一定會想到這種做法是不應該的。只可惜，他雖認為不應該，卻猶豫不決。結果做出糊塗事來，斷送了家庭幸福。這固然是因他沒有堅決克制妄念，尤其重要的，還是他對需索好奢的太太沒有板起臉孔來說「不行」！
　總之，要學會拒絕人世間重大的引誘，最好的辦法是，先從小事著手。譬如，我們大都習焉不察，喜歡替自己的某些缺點辯解，以為這些毛病是改不過來的。「我本不應該發這麼大的脾氣，」我們說：「不過，一個人肚子餓的時候，脾氣總不大好。」或是：「我本不應該這麼沒禮貌，不過一談到這件事，我心裡就冒火。」諸如說些此類的話。我們再也不要以此當藉口來護衛自己！小事上管束自己，看起來似乎無足輕重，其實不然。一旦運用熟了就會發現，將來不論誘惑大小，一概都可以用此武器來克制。說到臨了，不許自己隨波逐流，人云亦云，怎能說偏見？不許自己向恐懼低頭，又怎麼能說是怯懦？
　斬釘截鐵地說句「不行！」戰無不勝。這個觀念一旦打進了頭腦，就好像關起了鐵柵門，把猶豫和疑慮擋在外面，也排斥了軟弱的主意。雷霆萬鈞的貶斥，在歷史上也發揮過可歌可泣的作用。熱愛自由的人也曾一次又一次的用過「不許」做口號，———不許妥協，不許欺凌，不許暴虐等。
　這種精神並未完全喪失，不過在我們這一代漸覺消沉下去罷了，我們不妨把它振作起來，利用它的力量來剷除軟弱和肆虐的風氣，因為這正是當前社會的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