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重生

  • 2005-08-02
念舊的人，腳步永遠跟不上時間！觀念也落伍，也是與現今脫了節的古代今人。印象最深刻是「家中牆上掛著一張英姿挺拔、意氣飛揚、英勇神武如影片中所描述般俊俏的中尉父親！」另一張是「抱著我和一家族族人合照」，慶祝奶奶七十大壽的「全家福」！若不是由不得作主的無奈、我不想搬家！不想離開陪我走過滄桑歲月，度過冬暖夏涼，悶煩時可悠然自得的聽著浪濤聲；吹著口琴看著無邊無垠海天相連的怡人景色，漁人捕魚歸來的熱鬧，那令我入迷，又令我心胸視野都變寬廣的家，我想這輩子都會想念「它」，直到生命終結。人生是有很多的無奈，只能留在夢中。
　祖母曾告訴我，爸走的時候，已從中尉升到上尉，回來就是一顆梅花（少校），只是父為國犧牲的結果，卻在十二年後才求得證明，證實他已盡忠報國，慨然赴義，壯烈成仁，獲得了總統頒發的「旌忠狀」！說實在，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名與利」，並不具實質意義，只是精神的意義大於實質的意義｜為國犧牲是件「名垂千古，萬世流芳」的光榮，也曾想仿木蘭代父從軍的天真，也曾強烈的想效法「盡忠報國」的岳忠武王，誓死效忠沙場，只是；如今的局勢早已不合實際朝流！
　小時候對於爸音訊全無的解釋；情報局是｜生死未卜，大些，局裡的解釋是「不知是否變節投降」，當時真的只是祈求父別成了「變節投降」的叛國賊，免得家人永遠抬不起頭，既證實父沒叛國，心中懸掛了許多年的石頭終於放下。
　一直到參加「敵後受難來歸來」的團體，從和父同囚一監獄的老伯伯口中才知曉父的死｜淒慘壯烈，轟轟烈烈，只是；為何在此之前沒有任何一個人告訴我｜「父在獄中的事蹟」？
　當時；只要在閩江口從事敵後工作遇難，一律囚在同一監獄，如同今之「靖廬」，關的全是大陸同胞，只不過所受的待遇天壤之差，遇難的敵後工作人員過的是「生不如死的生活，如同影片中戰俘情節般，餐餐苦刑伺候，每天不知誰會點到，尤其是冥頑不靈、不受改造的」一定有份，爸是最慘的一個，每天必被點到，若不想被毒打，就得乖乖照他們寫的唸一遍，即可免受皮肉之苦。
　倔強的爸，沒有一次肯合作，結果每每被打的血流滿面，打到昏倒，再用水潑醒，醒了，再逼供，不合作再打！每天上演著「被毒打、打暈！潑醒、再打！最後拖回小囚室，不許他人與父接觸！」
　很多次共產黨員當眾問爸：「陳兆木，只要你肯合作一次，我馬上跟上級報告申請放了你，看你要回台灣，還是留在中國大陸都可以。」爸回答：「殺了我吧！我不會像龜孫子一樣投靠你們的，我絕不投降！」接著一頓毒打，最後拉到小囚室，：：：：四年，改造不了爸的強烈愛國意識，最後；終於被判死刑｜槍決。人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皮蛋說我像臭水溝的石頭，又硬、又臭！我們父母倆都是「臭石頭」又硬、又臭！雖吃了不少苦，仍不改那倔強脾氣。
　爸雖遇難，仍頑強抗匪之強權，他的言行，早已驚動全獄，惡名昭彰，被匪視之棘手人物！在槍決當時，各處張貼父親槍決的消息，造成一時轟動，一直到六十幾年，被派遣遇難的人員，在我加入「受難來歸」的團體；碰面時還說他聽匪幹說過這個人，知道此事，我很驚訝？都已是十幾年後的遇難者，還聽過這事，他說那是轟動一時的天大新聞，匪區大家都知道。親愛的爸，你是個這麼英雄的人，竟如此地受委曲，足足被冷落十二年，我：：：：只能熱淚盈眶。
　其實父女連心；早就該以自己的個性推斷父的行為，為何我對父親不信賴？自己是個是非分明，嚴於自我要求的人，根本沒有模糊地帶，更不可能發生變節投降的事，為何懷疑父之操守，抬不起頭做人，足足憋了十二年委屈。
　父已然將生死置之度外，槍決當日，仍不忘作死前困鬥，高喊「打倒共產黨，打倒毛澤東｜中華民國萬歲！三民：：：：」未待父呼畢，匪幹立即衝上用刺刀直接從口刺之咽喉！被挖了舌，用布塞住嘴，使爸不能發聲，槍托、刺刀往父身上亂打、亂刺，父滿身是血，把台下的受難者都嚇到！之前，以後都沒有第二個像父如此激進者，父已盡了「誓死效忠於中華民國」的最後力量，盡他最後一口氣「盡忠報國」！父已淋漓盡致表現了他的愛國志節，死時不到四十，人生最黃金的壯年時期，爸你沒對不起國家！
　「死！有重於泰山，輕如鴻毛！人要活出自己，不是苟延偷生，背信忘義；父為和父一起遇難的同仁背負責任，承擔所有的罪，要他活著回來，交待我負起承繼陳家裔的責任，要讓局裡知道他沒叛國！只願局裡代為照顧他的家人！那人是說了爸交待我承繼衣缽的事，卻忘了將父親在匪區獄中事蹟告訴我們！一直到自己加入「敵後受難來歸」的團體，才完全知道爸在匪區的事蹟，於是開始了我代表受難家屬往立法院陳情補償事宜，經過兩年的奔走，多虧曹爾忠立委、周錫偉委員和朱鳳芝委員召開第二次公聽會（都在立院舉行），請來國防部軍情局官員，他們也都承認父的事蹟並交待只要我找到十個可證明，並看過父穿軍裝的故鄉長者即把我申辦，在台；我只找到三個認識父，見父穿軍裝的長者即出了意外，台灣的鄉親也不知從何處去尋？不知可有富正義、敬重先父為國犧牲的義行、願幫作證先父親曾著軍裝模樣的熱心鄉親助我完成為父伸訴的願望否，若有，我當感激五內，必重謝大恩！
　馬祖是我的故鄉，我的出生地，若找十個認識父、見過父著軍裝的長者，應比在異鄉容易！只祈有願意熱心助我的長者助陳兆木之女完成替父伸訴的心願！謝謝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