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掌律師 /陳勇成

  • 2005-10-07
─ ─殘缺是生命的束縛嗎?
 意外,改變一生
 我生長在務農家庭,從小就要下田幫忙。在我五歲左右,家中除了種田之外,也養梅花鹿當副業,所以常使用碎草機器。有一天,我因為貪玩又好奇,把草放進機器裡,就這麼一瞬間,碎草機切碎了草料,也碾碎了我的右手掌……這意外,從此改變了我的一生。
 有一年幫忙收割稻子,有一個小孩看到我,就問:「別人都是用手握住稻子,為什麼你是用腋下夾住呢?」我回答說:「因為我們家養鹿呀!」他接著問:「那你家養鹿怎麼你會用夾的?哈哈哈,原來你少了一隻手!」回家後,我躲在棉被裡痛哭,心裡想著為什麼我會跟別人不一樣?為什麼這災難會發生在我身上?此後我越來越在意自己的不同,也變得沒自信,總認為自己很懦弱,是個沒用的小孩。
 努力,為自己開一扇窗
 進入青春期後,同儕間的比較心越來越強,比功課、比誰家有錢、比誰高……無庸置疑,我的不同亦成了比較的主角,換來了比過去更強烈、更讓我椎心的自卑感。當時曾看過一句話:「當上天拿走了你一樣東西,說不定是給你另一件更好的。」我反覆思索其含意,心想:「是不是指我少了手,就應該比別人要更努力?」於是我開始在課業上用功,從後段班慢慢擠進前面的班級。
 上了高中,面對他人異樣眼光,自卑感依然不時竄出來;但我的導師常找機會跟我聊天,他告訴我要盡好當學生的本分、努力的把課業照顧好,或許就會有另一層感受。在他的鼓勵下,我一直努力用功,衝到全校第一名,拿過幾次獎學金;當生平第一次在全校週會上從校長手中領到那份榮耀時,同時間遺失的自信也悄悄的回來了,並趕跑了那肆無忌憚的自卑感。來自課業上的肯定,使我相信自己跟一般人沒有不同,甚至還自以為是的帶了幾分驕傲:別人不會再用異樣眼光看我,而是應該以肯定的眼神注視我才對!一直到高中以全校還算優異的成績畢業、考上大學法律系為止,我仍然這麼想。
 直到大二發生了一件事,直接逼我去面對自己從不願面對、也自以為不再對我產生困擾的問題。有一次與班上同學去遊玩,大合照時我剛好站在第一排,就要按快門時,我煩惱著右手是要露出來或者藏起來?當下好訝異自己為何會有這想法,我不是應該很有自信嗎?最後我選擇把手藏在背包後。我自以為早已克服了障礙,我可以坦然面對自己了,但是那一刻卻動搖、懷疑了,也打破我一直以來的迷思。
 學習拋開心的束縛
 不久,機緣巧合下我拜師進入太極門這個大家庭。剛來到道館,我會刻意把手藏起來,也很在意別人看我的樣子,常有師兄姊來問我手怎麼了?一開始我會用「滿足別人的好奇心」的心態來回答,但師兄姊給我的回應卻不是敷衍了事的寒暄哈啦而已,他們有的會拍拍我,有的會疼惜的握住我的手;從小到大,除了家人,幾乎沒有任何人敢撫摸我缺了手掌的右手,但師兄姊卻自然的這麼做……。慢慢的,我有了另一層不同的感受,那是一種被真心關懷和溫暖緊緊圍繞的感覺,大家彷彿是要藉著這些動作,幫忙撫平我心底的傷痕。
 在師父的引導以及師兄姊真誠無偽的關懷下,我開始去探尋讓自己不自然的根源。師父常告訴我們要修心,修心可以看清楚自己;也教我們要學拋開「心的束縛」。從小到大,沒有任何師長教過我這些,但師父卻直接要我們去面對自己最真實的內在。師父的話讓我決定重新檢視自己。「一直在意自己的殘缺」—這不就是我心中的束縛嗎?師父說要鬆、靜、自然,我的手已經如此了,如果還一直想要藏哪裡,是自然嗎?我老是想別人給我異樣眼光,但真的是別人給的嗎?我自己有沒有份?其實,我面對的應該不是眾人的眼光,而是自己內心。
 再現明珠光芒
 我那一顆蒙塵的心,就在師父的循循善誘與自我不斷的探尋思考中,漸漸亮了起來;而我也越來越自然的把手放在前面,所謂習慣成自然,果然就自然了,也不再刻意將手藏起來。有一次跟爸爸去參加宴會,剛巧鄰桌朋友過來跟爸爸握手寒暄,看到站在旁邊的我就問:「這是不是貴公子?」爸爸說:「對啊!對啊!」當他伸出右手,準備要跟我握手的同時,當下內心好像被閃電打到一樣:「我要用左手或右手?」隨即想到我應該真實面對自己,所以就勇敢的把右手伸出去。對方看到我的右手,他不但沒有縮回去,反而是用兩手緊緊握住我。這更印證師父告訴我們的,如果把內心的束縛拋開,會看到更明亮的內心。
 我覺得每個人的心,打從出生就都是一顆會發光的夜明珠,完美無瑕,但是世俗的庸擾帶來了許多的凡塵,落在明珠上,蓋住了它的光芒,讓人看不清楚自己,找不著方向。師父教了我們內省的功夫,就像是給了我們一把小毛刷,教我們把這顆明珠上的塵埃拂去,一點一滴的刷乾淨,讓明珠的光芒再度展現。感恩師父收我為徒,教我功夫,讓我有機會學習面對、看清真正的自己,開創優游自在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