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昨)首次與賽麗單獨相處時,我竟有些心慌。分明腦中已經湧生出了甚多的話了,當見著她,就是沒法流利的從口舌中迸出…;好在,賽麗機敏又健談,總是搶先一步找到話題,解了尷尬,營造起輕鬆愉悅的氣氛。
小寶表弟,畢竟年齡稍長一兩歲,會識趣的看待我和賽家小姐間的互動;未料,尚在小學的二位小表妹弟們,卻很促狹玩弄人了;時會故意走到賽麗家大門外,高聲嚷嚷表哥表哥的,盡找些什麼都不是的藉口,非要把我吵出賽家才罷休;若我存心不理睬,她們就要招來斑馬巷內的其他夥伴,一起再次鼓噪,鬧得我必須慌手慌腳奪門而出…;原本與賽麗愉悅下談心的後續情節,也就別甭想順次地發展下去。
賽麗與我最為投緣,除年齡較相近,當然性情上也有幾分相同處。第一次見面,覺得這女生心思素淨意緒簡然,只隨性中略含一些狂野的氣息,卻不會給人留有一種流氣和俗媚的不舒爽感。我和斑馬巷的眾小哥、小妹們,過往了幾回之後,大家群進群出活動之際,也無形中有了一抹共識,其他人不會再受小表妹的指示,故意以人牆或隊形的變化等招數,把我和賽麗原來並身接近的,來個「鵲橋不搭銀河寬」的陣仗,硬生生地要從中橫切開來,整一整我;或有在籃球場活動中,我與賽麗總分別於對抗的二組中,防禦進攻,不免會有肢體上的碰撞接觸,卻成了斑馬巷中這群頑皮的小蘿蔔頭們眼中,指點為公開親近過乾癮的笑料;有時,氣得賽麗要作狀追打他們…。
賽麗,胸中無宿物。小表妹等淘氣下的玩笑,有些兒確教人窘迫和難堪,她竟不以為忤;倒我不願老是遭戲,被整的印象不能淨除排走,掛心提防。是否眷村中一塊兒長大的孩子們,經年累月相處中,朝來暮往互動下,牽繫彼此的感情,緊密深厚,一些兒事都不會計較了。我,不太明白。只是早先,渠等還真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我們的痛苦上。
我和賽麗等十餘位認識有一陣子了,這條巷子中的許多大爺大娘們,我也能將之辨識與玩伴們搭配,誰是誰家的,拼湊出姓氏各屬的「天倫圖」來,八九不離十。唯獨姑媽口中再三告誡,我必須小心與人家女兒交往別生出是非來的賽麗父親這一號人物,猶未打過照面。聽姑媽話說三分語留七分,閃爍言詞,箇中的底蘊,似透著賽家老爺恐是個「力拔山兮氣蓋世」偉岸型的角色,惹不起的。
有天週末下午,賽麗來姑媽家裡和表弟小寶、表妹、我等幾人,正自起勁的玩著撲克牌拱豬遊戲。忽然,巷子頭傳來一陣高音域的嗓門:賽麗、賽麗,快回家,妳家老爺的吉普車快進村來了吶!賽麗連忙擱下牌來,倏然起身,愀然的臉上竟還能擠來一副逗趣相,口中丟出「要死了」,轉身奔回家去。
果然,這賽家老爺正牌黃埔體系出身,是個傳統架勢十足又威風凜凜的典型革命軍人。暗地裡,我以賽大娘的四十出頭的年庚,反射推算到賽老爺的年紀,猜想其可能會大上二三至多五六;若以之計估,今番肩頭上橫著三顆梅花齊放,又身為作戰單位的主官,風生水起官運來,稍時,必定「丹墀奉召揖授星,登壇拜天封將軍」。賽麗,未來的將軍女兒。
這個週末與星期天裡,斑馬巷中,我們都見不著賽麗姐弟倆的影子。原來賽家老爺管教子女頒下的「禁足令」,亦是如他督軍指揮下的部隊官兵一樣「軍令如山,紀律似鐵」何等嚴謹—寸步不讓賽麗出。
沒有賽麗在場的活動,一點都不好玩。賽麗不來,小表妹可開心的從旁看著我,要如何自處。這時節,我才肯俯首稱臣的招供,原來自以是的領袖角色,當下就穿了梆。少了她,我沒勁;我沒勁,大家也跟著提不起精神來。賽麗,她才真是咱這夥斑馬巷群中,擔綱主演的「靈魂人物」。我,當真不配。(未完待續)
賽麗─斑馬巷內消逝已遠的情緣/淡雲
- 2005-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