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屬於家的圓滿幸福／黃偉民

  • 2005-12-27
　我曾經希望我能娶到一位賢妻良母型的老婆，她可以為我打點一切的家事、照顧孩子，讓我無後顧之憂勞去發展事業，追求學術，許多有成就的男人背後不是都有一位默默付出不辭辛勞的太太嗎！但是結婚後的生活默默付出、不辭辛勞的卻都是我而不是她。因為我的另一半比較纖細柔弱像一隻蝴蝶，而我比較粗壯像一頭水牛，蝴蝶優雅自在，水牛則是粗壯耐勞、苦幹實幹，因此家中粗重的家事及大大小小的瑣事都落在我頭上。
　太太認為家中分工應建立一種客觀美好的原則，也就是小事屬於先生，大事屬於太太，但是到目前為止發生的全部都是小事，養孩子的事，也就落在我頭上了。我們家兩個孩子陸續誕生之後，我好像入八年抗戰的泥沼之中，每天就像陀螺一樣，把寶貴的精力浪費在尿布、奶瓶之中，把青春耗在那永遠做不完的家事之中，常常愈做家事，心中一把火都快燒了起來，為什麼都是我？為什麼我這麼倒霉？心中感到很不平衡。我的許多同學都出國留學拿了學位回來，或全心準備律師、司法官考試，只有我每天愁悵落寞地耗在那永遠做不完的家事之中。家的付出如同是一個無底洞，怎樣的給予也填不滿那個洞，我想最後的我一定會像個黃臉公陪著黃臉婆遺憾落寞過一生。我告訴我自己，我不能這樣毫無未來、毫無目標地犧牲下去，我必需為自己多活一點，我必須狠下心來，為我自己打算。
　於是我開始準備研究所考試，一下班或假日我就躲到辦公室去埋頭苦讀，家成了晚上睡覺的旅館，辦公室成了我的第二家，電腦成了我的二老婆，皇天不負苦心人，研究所終於讓我考上了，在研究所期間我更把自己藏在書堆中，忘情地沈浸在知識的領域中。每次從辦公室打完報告回家，看到太太照顧兩個孩子，獨撐家務，臉上滿是疲憊難堪的神情，我心中總有很大的罪惡感和愧疚。家是她的世界，而讀書卻是我的王國，我們兩人成了不同國的人，我們的關係變得冷漠而無言以對。而孩子常常抱怨看不到老爸，有好幾次我要去辦公室趕報告，小女兒渴望我能聽她彈鋼琴，陪她聽她說說上些學校有趣的事，可是我必須匆忙離開，而留下那副失望的神情，我心中有說不出的難過。每次我回到家，兒子看到我，就是冷冷的一聲「唉！爸」，又繼續打他的電腦，無視於我這個老爸的存在，似乎我成了家中的陌生人。
　研究所畢業之後，我想要實現出國研究的夢想，於是再接再厲考上公務人員出國專題研究，獲得到美國六個月專題研究的機會，我終於可以理由充份的難開妻子和孩子，離開那一大堆繁瑣的家事，儘情的追求自己夢想。
　然而當我遠渡重洋來到美國，雖然置身在學術殿堂，看盡了世界的輝煌壯麗，但是我的心卻是無限的孤單與失落，且充滿了對家、對親人的牽掛與思念。一種沒有關懷、沒有歸屬、沒有愛的日子，即使在38度C的夏夜中，我的心卻像寒冬中下雪般的寒冷。
　在美國有好幾個晚上，我夢見回到台灣，全家一起團聚，共享天倫之樂，而當夢醒時，發現自己身處於離家好幾千萬里的美國，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至今都讓我刻骨銘心。尤其是在遙遠的國度中，讓我最不能忍受的是文化邊緣人的感受，身處異鄉沒有歸屬感，沒有人與人之間互相的關懷與愛的表達，我成了一個失去感情、失去心靈，只存有冷漠與理智的行屍走肉，那不是我要過的日子。我要回去，回到那擁有生命歸屬與愛的家，因為有愛的地方才真正是我的家。
　當飛機降落在中正機場時，我知道我已經結束了這段浪跡天涯的日子，再度回到家的懷抱中，曾經我以為追尋學術的理想是我生命最重要的夢想，經過這一切，我終於知道我生命中的意義不在於成就或學術，任何事業的成功彌補不了家庭婚姻的失敗。
　回到台灣，我深刻地感受能夠守著所愛的人，並為他們奉獻付出是多麼幸福的事。每天早上我願意當一個全家最早起的人，一一把孩子叫醒，為他們煮早餐，讓他們吃著熱熱的餐點，看著他們離開家門。
　我也喜歡將家中的地板拖得光潔亮麗，家人可以光著腳丫在家中悠然自得。過去在家中拖地板的工作，我常是邊做邊抱怨加責怪，如今能夠為所愛的人拖出一地的潔亮，成了我最大的享受和幸福。
　我也喜歡在家中空出手邊的工作，聽著女兒彈奏剛剛學到的鋼琴曲，也坐下來聽聽兒子談到在學校為同學表演魔術的得意神情，當孩子臉上洋溢著有爸爸陪伴的滿足感時，我感覺他們的生命在發亮，也充滿了自信。
　而我的另一半經過這些日子的成長，當我回到家中我發現她變得更堅強獨立，我常常看到她下班忘了一天的辛勞，馬上圍起圍裙用心地為家人煮出一頓豐盛的晚餐，望著她煮飯的背影，那個曾經是如此需要呵護照顧的小女孩，如今已經像一個身經百戰的主婦戰士，在半小時內就可以搞定一桌的晚餐，並且是一位可以在高雄市街道熟練開車接送孩子的全能型媽媽。每天晚上我們會珍惜睡前交談的時光，我們談家庭、談孩子、談我們一天所投入的工作，也談我們內心深刻的感受，我們擁有完全的信任、開放、了解和關愛的親密關係。
　那天另一半為我們全家買了一個豆漿機，一家四口圍在它旁邊七嘴八舌地研究操作的方法，雖然嘗試摸索的過程，真是一個亂字可以形容，但是我卻喜歡那種有另一半、有孩子在一起的日子，大家在一起逗嘴、一起玩鬧，也一起承擔辛苦和喜樂，那是一種幸福的感覺。我想起「家後」這首歌『阮的一生獻乎恁兜，才知幸福是吵吵鬧鬧：：：。』終於我了解，家的生活是有許多的雜亂、許多的吵鬧，及許多的辛勞，但是生命的幸福天堂卻在其中，只因為家是有愛、有關懷，更有一份深深歸屬的地方。家是一個圓，不論人在天涯海角，心中的那份呼喚與渴望，讓人即使用爬的也要爬回來與它結合，唯有回到屬於自己的家，一個人才會真正感到圓滿與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