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木哀思

  • 2006-04-12
 我們敬愛的父親陳師貴先生,於民國七年出生於馬祖南竿清水澳,歷經九十年歲月後,於民國九十五年三月八日辭世,留給我們無限傷痛與哀思。
 民初年代的清水澳,歷經戰亂,貧困可以想見,生活完全仰賴原始的勞力,我們的父親胼手胝足,守著這片土地,護著這個家,以日出而做,日落不息的不懈精神,努力勤奮工作,在這塊土地上耕海犁地,養育一代又一代子子孫孫長大成家。
 兒時記憶不復多得,從老一輩的鄰居口中得知:您早年失怙,大哥、小弟又早逝,儼然獨子的您,十多歲就投入海洋生產工作,每年皆組隊:春打丁香、夏網鯷魚、冬捕蝦皮。溽暑酷寒,經年與大海搏鬥,多次險遭不測,皆能化險為夷。魚源不穩的年代,食指浩繁的壓力,讓您更為堅毅。餘暇便協助母親種田犁地,帶領這十餘口之家,度過了那段艱困的歲月。兒時常聽您說:「我要為五個孩子每人蓋一間遮風避雨的房子」,就這分愛與心願,自懂事以來,每見您與母親繁忙之餘還得為房子籌措費心,一磚一瓦、一砂一石,日積月累,一間間房子終於如願落成。至今我們兄弟仍定居馬祖,謹遵庭訓,心手相連,正是您的用心教誨所致。
 您老人家一生除了上山下海,只要雙手能做的事,從不假手他人|漁網破了親自補,修船自己做,閒時一手好藝編製竹簍、畚箕、火籠、草包飯袋,分送家戶老人與孩子取暖,您靈巧的雙手、樂與分享的胸襟,鄰居、子孫們至今仍津津樂道。
 愛子孫勝於您自己千百倍,這是子孫們對您共同的記憶!因此孫子輩都喜與您接近,多少的日子,他們依靠在您厚實的臂膀上甜甜入夢。鄰里親友口中的您,是一位「寬厚待人的長者」,在沉默寡言的面容下,有著一顆善良的心,對貧困親友,總是傾力相助。三十八年國軍撤守馬祖,父親擔任村長,秉持一貫處世的態度協助當時政務推動,贏得村民的信賴與政府的褒獎。慈儉如您,不會貪嗔痴怨,即使十年前,您已行動不便,但為了土地丈量多越他地一尺,於病床上數夜不眠,堅持要親自移動樁址才心安。從不與他人爭執的您,總是以吃虧就是佔便宜當成處世的人生哲理。
 平素,您總以「勤儉持家,惜福愛物」告誡子孫。記憶中與您用飯,一粒飯落在桌上,您都會撿拾來吃。您時常說「施比受有福」:四十年代,由於地區貧困,常有美援物資救濟,您身為村長執意不讓我們家接受濟品,當時年幼的我們不太諒解,如今我們已能體會您的用心,這是您給我們子孫自立自強的身教,如今追思,猶歷歷在目。
 九十年的悠悠歲月,不管寒雲暑雨,您都堅持自己的崗位,守護這個大家庭,淡泊自守、謙沖為懷,勤儉愛物、誠信寬厚,您雖平凡但豐厚踏實的一生,為我們子孫留下了最好的典範。
 生性忠厚老實的您,與性格堅毅的母親,相互扶持,支撐起我們這一大家子,感情隨著歲月流轉,與日彌堅,彼此相互依賴,鶼鰈情深。遺憾的是,母親長年辛勞過度,早辭人世,您也因頓失依伴,深受打擊,從此失去笑容,原本沉默的您,就更寡言封閉,健康大受影響,終至纏綿病榻,撒手人寰!
 回首來時路,您在世,台馬交通由不便到暢通,但是您老人家始終堅守這一片土地,絕少出過遠門,而今屈指算來,僅有的四次寶島之行,竟然都是為了兒女婚事及醫病才動身。另一次則在母親走後,勉強您赴台散心,希望能稍減您思妻之切。八十二年大陸開放,我們為您辦好護照及台胞證,帶您回大陸探親旅遊,無奈您已心灰意冷自我封閉,於今思之,不勝唏噓。子職多虧,何其不孝與疏忽!在您辛勞一生之餘,卻沒能陪您四處走走,而今、子欲養而親不待,身為人子的我們,心中是多麼的遺憾與自責!
 今年馬祖的冬天,異於往常的寒冷,對於我們子孫來說尤其刻骨,寒風細雨、如泣如訴,似乎在訴說這個大家庭裡從此少了一位令子孫敬愛的大家長!
 每年的大年十五是您的生日,也是全家團聚、樂享天倫的溫馨快樂日子,可惜往後每年此時,我們再也看不到您的慈顏,睹物思人,只有片片思之淒然的過往記憶。
 而今,明知塵緣已了,我們卻仍萬般不捨:不捨世緣就此結束、不捨從此天人永隔!相信此時的您,早已超拔人世間所有的災苦病難,不再有牽絆掛礙,放下心,回到母親身旁與她朝夕相伴。
 嚴寒的冬天即將遠去,春天的腳步緩緩走來,願您化做天邊的一朵彩雲,翩翩進入西方極樂世界,永享喜樂平安。

 孤哀子 善茂 善華 善通 善國 善旗
 孤哀女 木嬌 水妹 金菊 春妹
                          率子孫泣血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