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昨）第三天，團員加入了陳玉發先生，陽光和煦照映下，一行人來到福州東郊鱔溪的白馬王廟，廟前綠樹成蔭、溪鳥合鳴、恬淡清幽，廟方還保留舊社會的稱法，「總理」王國容與廟史負責人王立濟等先生在大門迎候我們的到訪。拾級而上、香煙裊裊，堂前高懸「奉旨祀典」排匾，門聯為宋代名相李綱的詩句，堂構寬敞恢弘，為宮殿式歇山頂、二進建築，設有戲台、天井與遊廊。主祀白馬孚佑王，左協神為白馬王的部將阿都柳元帥，漢代白馬三郎涉溪除害力竭捐軀時，柳亦自盡殉主，鄉民為了敬重其氣節，故同堂祭祀；右神龕為紅白二舍人，主管古閩越國的文教事務，此處為現存曾立國九十二年的古閩越國最重要的文化資產之一。文革期間，白馬王廟被當作鱔溪小學校舍使用、前殿盡拆，至近年又依原貌重建。席間，我與王立濟先生相互交流，得知相傳白馬王的大哥名叫金吾、二哥為感應，生有四子，當年射殺鱔妖壯烈成仁，也不過年僅十八，可謂少年英雄，清代福州小說《閩都別記》中部二二八回有詳實的描述；不過，隨著祂功在社稷，受歷朝各代君王冊封弘潤王、廣應王與孚佑王等尊號之後，如今的神明塑像已是老成持重了，而過去官府祈雨，每年農曆二月初二為白馬王賀壽等習俗，卻也未能流傳到馬祖列島來。
隨後，我們隨廟方人員往後方探訪，鱔溪(又稱善溪)在蓮花山和蚶山依傍中潺潺流洩，當地現已闢為休閒戲水區，不少遊人在此烤肉遊憩。路上有清康熙六十二年間留下的「鱔溪」字樣石刻，王國容總理告訴我們因上游大量截流，鱔溪之水已經變得不如往日壯觀，但峽谷之貌尚清晰可見，隨後又走往山腰上的「射鱔台」憑弔，觀賞宋代元豐六年太守劉謹赴廟祈雨留下的摩崖題刻。
鱔溪白馬王祖廟開枝散葉、枝繁葉茂，由根源地鼓嶺傳至福州市區、長樂與連江等地，隨處可見。鄉紳王榕樂先生曾透過大陸友人得知在長樂一帶有營前鎮營前村、文嶺鎮后董村也有二座白馬王廟，《長樂風物志》也記載營前鎮的營前村與后岐村都有白馬王廟，伯牙潭有一座白馬王山，當地傳說白馬王在長樂十七都龍翔山拔箭除惡豹後，立即又再往鼓嶺擊射鱔精。《福州民信仰大觀》一書記載還包括瀛洲、龍興東境、川石島，以及大陸〈走進連江〉網站所載的壺江島，都有祭祀閩越國三王子騶寅的白馬王廟。長樂、連江在地緣上比鼓嶺更濱鄰馬祖，數百年來人民的移動關係最為密切，但白馬王信仰如何輾轉播遷至山隴，其間擔負中繼線索的那座廟宇卻無由得知。
附帶一提，福州一帶的盛行五靈公信仰，其原形屬於「五通神」，後與道教經典《道藏》〈洞淵神咒經〉中五方瘟神張元伯、鍾士秀、劉元達、史文業、趙光明結合，成為福州地區的五靈公或五福大帝信仰。從《福州道教》期刊蒐錄史料，元代至正四年到民國七年，光是長樂縣就曾爆發十六次瘟疫大流行，可見民眾對瘟神信仰的迫切需求與倚賴。清末《竹間續話》中重新創造了與上述同名的五位應試書生，為鄉民投瘟疫之井犧牲，受朝廷冊封成為正神，自古以來五尊塑像著金金袍，同等大小並列。馬祖地區五靈公信仰體系主要有長樂的潭頭龍山寺(分爐至山隴、牛角大澳)，漳港龍角峰(分爐至東莒大坪)，連江定海小埕的天仙府則名為五顯公(分爐至六間排)，福澳林姓族人原鄉厚福的崇聖寺也有祭祀等。
華光大帝也屬地方強勢信仰神，據明代小說《南遊記》(又稱《五顯靈官大帝華光天王傳》)記載華光是如來佛弟子至妙吉祥化身(一說是燈焰)，面露三眼，初名靈耀，因生擒妖怪，被玉皇封為火部兵馬大元帥，成為火神，後大鬧仙界，稱號華光天王。經幾度轉世，才成正果，被封為「五封佛中上善王顯頭官大帝」，與《三教源流搜神大全》的靈官馬元帥(馬勝)記載內容極為類似，被一般道教研究者視為是同一神，與教中的溫瓊、關羽、趙公明，合稱四大護法元帥(天君)。除華光大帝名號之外，一般廟宇內獨尊中坐的「五顯神君」與重陽祈福的九皇燈上諸神之一的「馬元帥」，應均為同神異名。華光大帝與二郎神事跡不同，和五靈公(尤其三眼金臉、中坐者張元伯)的事跡和塑像有所差異，應避免混淆。
臨水夫人方面，福建歷史學者徐曉望從《古田縣志》研究，古田臨水夫人陳靖姑自幼即懂法術，有一年當地方生旱災，她應邀祈雨，不幸操勞過度，流產而亡。因此保護難產婦女之神，應運而生。南宋淳佑年間，福州太守徐清叟因求其為兒媳婦救產，奏封臨水夫人為「崇福昭惠慈濟夫人」，賜廟宇匾額「順懿」。閩江流域本有三十六位女神，隨著臨水夫人信仰的擴大，而納入旗下，分掌各項事務，成為得力助手，也是馬祖人請道士替孩兒過關煞所膜拜的眾神。
土地公信仰，源自土地滋長萬物，提供人民生息場所，初民對土地敬惜，發展維土地神「后土」的祭祀，後來的形象逐漸定型為坊間流傳的「福德正神土地公」。民間認為處處皆有土地公，各地對於土地公的身分來源說法並不一致。
由於先民遷移至馬祖各島，或有短期居留的打算，致使各地均未有宗祠建立。以山隴為例，元宵節時文石陳姓族人祭祀五靈公，嶺南陳姓家族祭祀湖中心華光大帝，都有透過共神祭祀的紐帶來維繫氏族情感的意義。
歸來之後，受命於書案前完成這篇考察之文，除了紀錄這一趟信仰探訪的歷程，也藉此答謝林平科長與白馬王祖廟、真元觀方面的熱心協助，並期盼對馬祖過去有關資料或居民認知上的闕漏或謬誤之處略作一些補正。（完）
山隴白馬尊王廟福州探訪記行 文╱賀廣義
- 2006-05-24
